周 乾

紫禁城文華殿區域的北側(ce) ，有一座二層樓的皇家書(shu) 庫，名為(wei) 文淵閣。文淵閣建於(yu) 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是藏儲(chu) 第一份告成《四庫全書(shu) 》的場所。乾隆帝對防火極其重視，下令模仿從(cong) 未遭受火患的寧波範氏天一閣來建造文淵閣。建成後的文淵閣是古代防火文化與(yu) 古代防火科學的集中體(ti) 現。

文淵閣的建築布局與(yu) 防火理念密切相關(guan) 。從(cong) 外部看，文淵閣開間數量為(wei) 陰數（雙數）六；從(cong) 內(nei) 部看，文淵閣二層為(wei) 貫通的一字形大空間。需要說明的是，開間是指沿著古建築長度方向上的兩(liang) 根立柱之間的空間。南宋文人丁易東(dong) 所撰《周易象義(yi) 》卷十四載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即認為(wei) 天數為(wei) 一，地數為(wei) 六。乾隆帝認為(wei) ，文淵閣的建築布局包括數字一、六，因而可以防火。

此外，我國古代宮殿建築一般以正中的開間作為(wei) 皇帝的寶座位置，以突出皇帝核心地位。紫禁城古建築的開間數量一般都是陽數（單數），匾額所在的開間處於(yu) 正中位置，匾額兩(liang) 側(ce) 的建築開間數量及總尺寸完全相同。作為(wei) 紫禁城古建築的特例，文淵閣的開間數量為(wei) 陰數，匾額兩(liang) 側(ce) 的建築開間數量無法相等。為(wei) 滿足“皇權至上”的建築需求，聰明的古代工匠采用了“五奇六偶”的布局方式，即文淵閣匾額所處開間仍處於(yu) 建築正中，匾額兩(liang) 側(ce) 的建築開間數量不相等，東(dong) 側(ce) 為(wei) 兩(liang) 間，西側(ce) 為(wei) 三間，但緊靠西牆的開間尺寸很小，為(wei) 上下二層的樓梯通道。這樣一來，匾額兩(liang) 側(ce) 的建築開間總尺寸相同，皇帝的寶座仍位於(yu) 建築的正中間位置。

文淵閣采用了黑色的瓦頂，以用於(yu) “克火”。古人認為(wei) 物體(ti) 表麵被刷成黑色時，可以防止火災發生，其理論基礎即五行相克。“水克火”即為(wei) 五行相克的表現形式之一。

文淵閣不僅(jin) 在名稱上有包含水的“淵”，其建築紋飾與(yu) 水也有著密切的關(guan) 係，可反映乾隆帝希望通過“水”達到“克火”的意願。如文淵閣建築外簷的彩畫內(nei) 容包含“遊龍負書(shu) ”及“海馬負書(shu) ”。其中，“遊龍負書(shu) ”繪製的是一條在祥雲(yun) 之上蜿蜒前行的遊龍，龍身馱有卷軼。“海馬負書(shu) ”繪製的是一頭在洶湧波濤大海中奔騰的馬，馬背上馱有書(shu) 匣。馬之所以在水中奔騰，其目的就是為(wei) 了防火。此外，文淵閣頂棚、額枋等位置還繪製了以荷花、水草為(wei) 圖案主題的金蓮水草紋飾。這些水生植物被古人認為(wei) 是“克火”的鎮物。

從(cong) 科學角度分析，我國古建築防火的有效做法主要是遠離火源，或者在建築表麵塗有阻燃材料。文淵閣采用“特殊數字”的建築布局，專(zhuan) 飾“黑色”的瓦頂及建築構件表麵與(yu) “水”相關(guan) 圖紋，以及使用含“水”的建築名稱，均缺乏防火的科學依據，因而並無實際應用價(jia) 值，僅(jin) 僅(jin) 是一種象征手法。

當然，文淵閣的防火措施也有科學的內(nei) 容。如乾隆帝下令建造文淵閣時，特地選址在文華殿區域的內(nei) 金水河北岸。這種建築布局方式有利於(yu) 防火。由於(yu) 文淵閣北部為(wei) 開闊的空間場地（無火源隱患），南部與(yu) 文華殿隔著內(nei) 金水河，因此若文華殿區域發生火患，由於(yu) 內(nei) 金水河的阻隔，火勢無法蔓延到文淵閣，因而保證了文淵閣的安全。不僅(jin) 如此，內(nei) 金水河還提供了豐(feng) 富的水源，一旦文淵閣遭受火患時，救火人員可以就近取水滅火。事實上，在紫禁城建成的600年間，內(nei) 金水河的水曾用於(yu) 午門、太和門、武英殿等多座建築的火災撲救。

此外，文淵閣的建築側(ce) 麵采用了磚砌的牆體(ti) ，且不開設門窗，亦有利於(yu) 防火。相對於(yu) 木材而言，黏土磚一般不易著火。文淵閣兩(liang) 側(ce) 的黏土磚牆厚度接近1米，且牆體(ti) 從(cong) 側(ce) 麵對文淵閣的木構架進行封護，使得木構架不露在外。建築兩(liang) 側(ce) 附近有火源時，由於(yu) 磚牆的阻隔，火勢無法串入建築內(nei) 部。這種側(ce) 麵牆體(ti) 在功能上與(yu) 我國南方傳(chuan) 統建築的“馬頭牆”相似，具有防火功能。

（作者係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