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倪思潔

“中國顯然是將多語言互聯網變為(wei) 現實的領導者，我感謝你們(men) 的努力。請記住你們(men) 的工作很重要，並請繼續做你們(men) 正在做的事。”

近日，在2021第四屆中文域名創新應用論壇上，互聯網名稱與(yu) 數字地址分配機構（ICANN）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馬躍然，以視頻的方式向中國同行表達了自己內(nei) 心的敬意。

27年前，中國接入國際互聯網，成為(wei) 這個(ge) 大家庭中的第77名成員。從(cong) 此，一群科技工作者默默組成了一支隊伍，以域名為(wei) 抓手，重塑網絡根基。他們(men) 為(wei) 中國互聯網的發展拓荒、培土，守護中國互聯網生根、發芽，助力國際互聯網真正實現開放互聯。

拓荒：.CN域名的誕生

“Across the Great Wall we can reach every corner in the world.”（越過長城，走向世界）

1987年，通過電子郵件，中國向世界發出聲音，由此叩響國際互聯網大門。

1990年，錢天白教授代表中國正式在國際互聯網注冊(ce) 登記了我國的頂級域名CN。中國在國際互聯網中獲得了自己的名字——“.CN”。由於(yu) 當時我國尚未與(yu) 國際互聯網實現全功能連接，.CN域名服務器暫設於(yu) 德國卡爾斯魯厄大學。

4年後，在中國科學院原副院長胡啟恒院士、中國科學院錢華林研究員的努力下，中國全功能接入了國際互聯網。在錢天白和卡爾斯魯厄大學的協助下，中科院僅(jin) 用一個(ge) 月，就把.CN服務器搬回國內(nei) 。

之所以行動迅速，是因為(wei) 這件事關(guan) 乎國家安全。如果與(yu) 國計民生相關(guan) 的重要網站都注冊(ce) 由國外管理的域名，將導致網站的最終通信控製權掌握在外國公司和政府手裏。

頂級域名服務器搬回國內(nei) 後，錢天白負責行政聯絡，錢華林負責技術聯絡。作為(wei) 錢華林的研究生，毛偉(wei) 也由此成為(wei) 中國最早參與(yu) 域名技術研發的科研人員之一。

1997年6月，國家授權中國科學院計算機網絡信息中心（以下簡稱中科院網絡中心）成立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為(wei) 國家頂級域名提供注冊(ce) 服務。剛畢業(ye) 不久的毛偉(wei) ，在通過胡啟恒的麵試選拔後，成為(wei) CNNIC第一任主任。

培土：從(cong) .COM到.CN再到中文域名

正當毛偉(wei) 等人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時，現實給了他們(men) 當頭一擊：從(cong) 2000年起，互聯網概念大規模普及，2000年到2002年，.COM域名注冊(ce) 量超過80萬(wan) 個(ge) ，而.CN域名始終在12萬(wan) 個(ge) 徘徊，甚至出現了不增反減的情況。

麵對當時的新興(xing) 熱詞“.COM經濟”，毛偉(wei) 心裏清楚，再不努力，.CN域名就將成為(wei) 溫水裏煮的青蛙。可令人納悶的是，為(wei) 什麽(me) .CN域名會(hui) “主場落敗”？

這個(ge) 問題在.COM域名注冊(ce) 管理機構——美國網絡解決(jue) 方案公司（NSI）首席執行官訪問CNNIC時解開了。當時，麵對堆在客戶服務部角落裏兩(liang) 人高的材料，毛偉(wei) 向客人介紹：“這裏是所有.CN域名的注冊(ce) 申請信息表。”沒想到，對方一臉訝異。這個(ge) 表情讓毛偉(wei) 恍然大悟：“當國際上通行的域名注冊(ce) 方式是聯機注冊(ce) 時，我們(men) 還停留在書(shu) 麵申請時代。”

簡化程序成為(wei) 當務之急。2000年起，在原信息產(chan) 業(ye) 部的委托下，CNNIC啟動域名注冊(ce) 管理政策的調研修訂工作，兩(liang) 年後信息產(chan) 業(ye) 部頒布新修訂的《中國互聯網絡域名管理辦法》，域名注冊(ce) 手續實現簡化、便捷、開放。

為(wei) 了提高.CN域名的認知度，毛偉(wei) 帶領CNNIC開展了大量宣傳(chuan) 普及工作。2006年，北京奧運會(hui) 將官網從(cong) .COM域名更換為(wei) .CN域名。在他們(men) 的努力下，廣州亞(ya) 運會(hui) 、上海世博會(hui) 官網也相繼轉為(wei) .CN域名。到2008年，國內(nei) 已有77%的網站建立在.CN域名之上，.CN注冊(ce) 保有量躍居國家頂級域名全球第一。

2009年，中科院網絡中心將市場化的內(nei) 容分離出來，組建了互聯網科技創新產(chan) 業(ye) 化平台——北龍中網（北京）科技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北龍中網），專(zhuan) 門負責中文域名推廣和域名解析技術研發。毛偉(wei) 和一批誌同道合的同事離開CNNIC，成為(wei) 北龍中網的創始員工。

在.CN域名被接受的過程中，中文域名也逐漸發展起來。2009年，中文國家代碼“.中國”正式啟用。“中文域名更適合中國人使用，更能體(ti) 現中國人的身份認同、語言認同、文化認同，中文域名的每一次輸入，都是中華文化的一次彰顯。因此，要盡快推動中文域名早日成為(wei) 中國互聯網的標配，成為(wei) 我國網民的使用習(xi) 慣。”毛偉(wei) 說。

2011年，在北龍中網的推動下，“.網址”被列入ICANN首批中文域名申請名錄。時至今日，中文域名已經在全球多語種域名中擔任領跑角色。2021年發布的《全球域名發展報告》顯示，“.網址”已經成為(wei) 全球新增多語種域名中保有量最大的頂級域，占全球新增多語種域名保有量的 33.3%。

生根：根基係統國產(chan) 化

“域名不隻注冊(ce) 還要用，用就需要解析。”毛偉(wei) 說。

域名解析係統如同互聯網上的導航係統，沒有導航，就容易找不到北。毛偉(wei) 至今記得，2009年5月，江蘇、河北、山西、浙江等十幾個(ge) 省份曾出現大規模網絡故障，大量網站無法訪問，原因就是網站域名解析係統遭到了攻擊。

這樣的安全事故讓毛偉(wei) 等人清醒認識到核心技術的重要性，也更加堅定了他們(men) “重塑網絡根基”的信念。

“由於(yu) 曆史原因，美國在全球互聯網治理體(ti) 係中處於(yu) 絕對優(you) 勢地位，掌握著互聯網域名係統‘根區管控權’，把控了主流的域名基礎軟件。重塑網絡根基是應對當前國際形勢必須采取的手段。”毛偉(wei) 說，“同時，5G、物聯網、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的廣泛應用，對網絡根基技術提出了更高要求。網絡根基對我國互聯網，甚至國家發展，都將起到重要的支撐作用，因此重塑網絡根基也是技術升級的必然選擇。”

基於(yu) 我國互聯網發展的實際需求，2011年，北龍中網孵化出互聯網域名係統北京市工程研究中心有限公司（ZDNS），以開展互聯網域名服務體(ti) 係、IP 地址服務體(ti) 係的技術研究和創新。在自主創新方麵，近10年來，ZDNS的研發團隊寫(xie) 了近20萬(wan) 行代碼，研發打磨出具有完全自主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產(chan) 權的域名係統軟件——紅楓（Maple），成為(wei) 重塑互聯網根基的重要抓手。

“與(yu) 目前主流軟件BIND相比，紅楓係統在高性能解析、多線路智能調度、快速數據更新、擴展性等多方麵大幅領先 。例如BIND 每秒可以處理5萬(wan) 次查詢請求，紅楓係統則可實現百萬(wan) 級查詢能力。”ZDNS總經理邢誌傑說。

此外，ZDNS研發出中國網絡核心服務（DDI）設備。這些設備不僅(jin) 服務我國國家域名係統，在企業(ye) 域名係統建設中也被廣泛應用。尤其在金融行業(ye) ，ZDNS的設備市場占有率超過50%，打破了國外品牌在這一領域的壟斷地位。ZDNS還走出國門，對外輸出域名領域的“中國方案”。例如，它聯合中興(xing) 承接了埃塞俄比亞(ya) 國家頂級域名建設項目。2019年，埃塞俄比亞(ya) 國家頂級域名正式投入使用。

發芽：技術標準裏的中國貢獻

通常導致全網安全事故的，除了域名問題外，另一個(ge) 原因就是路由問題。在互聯網上，路由劫持事件時有發生，一些不法分子通過在互聯網“廣播”假IP地址，或者冒充他人IP地址，從(cong) 而把互聯網流量“劫持”到自己的服務器上，實現對特定網站、服務器的網絡攻擊。

2018年4月24日，國際電商亞(ya) 馬遜的權威域名服務器遭遇劫持攻擊。這樣的問題推動了國際機構對路由認證機製的探索。從(cong) 2012年開始，國際互聯網工程任務組（IETF）推出了一係列互聯網碼號資源公鑰基礎設施（RPKI）技術標準，通過IP地址認證解決(jue) 網絡劫持問題。“全球範圍內(nei) 開展的RPKI部署應用，是一次觸及互聯網‘互聯互通根基’的安全升級進程，是互聯網由‘可用’向‘可信’演進的新階段，其重要性和價(jia) 值不亞(ya) 於(yu) 域名根，我們(men) 不能缺席。”毛偉(wei) 說。

就在亞(ya) 馬遜遭遇攻擊後，2018年8月7日，由ZDNS首席研究員馬迪為(wei) 第一作者的RPKI本地化控製機製標準——IETF RFC 8416作為(wei) 國際標準正式發布，這不僅(jin) 對解決(jue) 國外的“網絡劫持”意義(yi) 重大，而且對解決(jue) 國內(nei) 互聯網巨頭“出海”遭遇“網絡劫持”的問題也有重要價(jia) 值。作為(wei) IETF RPKI係列標準的最後一個(ge) 標準，IETF RFC 8416給此次安全升級標準製定工作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除了IETF RFC 8416外，ZDNS還完成了RPKI數據安全威脅模型標準（IETF RFC 8211，RPKI驗證係統技術要求標準）IETF RFC 8897。中國的技術人員持續推動這一領域的國際標準，讓世界享用以中國的技術成果。

胡啟恒曾說：“如果把互聯網比作一艘大船，我們(men) 中國作為(wei) 後來者，不能隻是坐享其成，更應該有所貢獻。”這句話，被毛偉(wei) 等人銘記於(yu) 心，落地於(yu) 行。

“我國正在從(cong) 網絡大國邁向網絡強國。網絡強國不能隻有模式創新、商業(ye) 創新，更需要技術創新，尤其是底層技術的創新，並在國際互聯網社群有所貢獻。”毛偉(wei) 說。時至今日，“網絡根基，中國貢獻”成為(wei) 他們(men) 的座右銘。對於(yu) 這群網絡根基守護者來說，重塑網絡根基這條路還很長，但出發了就絕不會(hui) 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