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人類對於(yu) 變臉的想象由來已久。武俠(xia) 小說中有易容術以假亂(luan) 真，川劇中有變臉絕活驚豔世人，《聊齋誌異》中的“畫皮”更是將這種想象發揮到極致。吳宇森導演的電影《變臉》則將人類的這一設想代入善與(yu) 惡的角色互換、倫(lun) 理衝(chong) 突與(yu) 哲學思辨，引人深思。

為(wei) 何人類對變臉如此癡迷？或許因為(wei) 它提供了一種關(guan) 於(yu) 身份轉換的遐想。

當主體(ti) 的身份發生變化後，便有機會(hui) 進行不同的人生體(ti) 驗。換句話說，人們(men) 可以從(cong) 一人一麵的桎梏中解脫出來，在不同的職業(ye) 、生活背景中實現“一人多麵”漫遊。
 

變臉進化史

對人臉的認知，是我們(men) 在紛繁世界中一種最為(wei) 基本的信息分類辨別能力。但在信息時代，這一認知能力逐漸受到挑戰。

計算機信息科學中對於(yu) 人臉的研究早已有之。20世紀70年代初，猶他大學的弗雷德裏克·帕克等人對計算機模擬人臉動畫進行了深入研究。此後，研究思路延伸到對不同表情下的人臉網格模型進行簡單幾何插值，到參數化的複雜人臉模型，再到基於(yu) 物理係統的肌肉控製人臉模型。21世紀以來，參數化模型和麵部肌肉模型的融合技術得到進一步發展。人類可以越來越精確地模擬人臉係統的各種動畫，呈現效果也越來越接近真實的人臉。

這些研究成果常應用於(yu) 影視作品、遊戲娛樂(le) 等。如《阿凡達》惟妙惟肖的虛擬人物造型，《速度與(yu) 激情》係列電影中逝去的主角再度出境，《美國隊長3》的鋼鐵俠(xia) 重回青澀年華等。基於(yu) 計算機圖形技術的易容術可以在屏幕上實現返老還童、死而複生，但達到這種精度的呈現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計算成本，通常的實現方法是對替身進行麵部捕捉後，再輔以計算機建模、後期特效等專(zhuan) 業(ye) 環節。因此，如此酷炫的技術在前些年與(yu) 普通人無緣。

近幾年，基於(yu) 大量真實人臉數據的學習(xi) ，計算機習(xi) 得高超的變臉能力，製作周期大為(wei) 縮短，成本大幅降低。使用一台個(ge) 人電腦或者手機，加上原始的照片、視頻素材和基本的計算機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即使不依賴開發好的軟件，普通人也可通過開源代碼實現自己定製的變臉效果。

這一領域的標誌性事件是2017年12月一個(ge) 名為(wei) “Deepfakes”的Reddit網站用戶發布的開源教程和變臉視頻，他將一些女明星的麵孔合成到色情片中。這種技術使用了生成性對抗網絡（GAN），即兩(liang) 個(ge) 相互對抗的神經網絡，最終把視頻做得越來越逼真。
 

這種技術很快在網上傳(chuan) 播開來，網友們(men) 樂(le) 此不疲地將明星麵孔互換，達到移花接木、以假亂(luan) 真的效果，後來甚至出現了針對國外政要的虛假新聞。比如互聯網上曾火爆一時的“ZAO”也是聚焦娛樂(le) 明星的電視、電影畫麵替換。但其背後的技術並不新鮮，隻是操作更為(wei) 簡便。
 

變臉平民化正野蠻生長

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讓變臉愈發平民化，技術門檻幾乎為(wei) 零。人們(men) 正在踏入一個(ge) 充滿未知的領域，這個(ge) 領域有誘人的鮮花，也有藏匿的荊棘。

正麵來看，網絡易容術既可以滿足大眾(zhong) 的娛樂(le) 需求，也可以起到教育作用。比如，讓曆史或藝術品中的靜態人物“活起來”；在影視劇中通過變臉可以達到移花接木、返老還童的神奇效果，還可以降低使用真實演員的成本，完成真實演員難以實現的特技動作；打造新一代虛擬偶像，如初音未來和洛天依等；利用相關(guan) 技術創造更有社會(hui) 價(jia) 值的軟件產(chan) 品，如跨年齡人臉識別、幫助走失兒(er) 童尋親(qin) 等。

複旦大學2019級本科新生報到，學校推出人臉識別“刷臉” 報到 、雲(yun) 端智能驅AI機器人現場快速答疑、垃圾分類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普及等 劉穎/攝

然而，低廉的製作成本、法律的不完善，可能讓一些變臉娛樂(le) 軟件成為(wei) “網絡黑產(chan) ”的幫凶，導致用戶的隱私權和肖像權被侵犯，還有可能被不法分子利用。

在網絡空間，眼見不再為(wei) 實，人們(men) 難以證明“我是我”。

對於(yu) 企事業(ye) 單位而言，假如公司法人高管的照片被製作為(wei) 虛假視頻，發布一些虛假信息，將會(hui) 影響股市行情和單位聲譽。在司法領域，變臉技術很可能擾亂(luan) 司法秩序，影響司法公正。在現有的依賴人臉認證、視頻認證的支付平台和工商信息平台上，虛假人臉信息可能帶來經濟損失。

嚴(yan) 重的是，假冒政要或專(zhuan) 家麵孔，可能危害公共安全和國家安全。在美國，已有一些娛樂(le) 視頻通過這一技術大肆使用前總統奧巴馬和現任總統特朗普的形象。缺乏相關(guan) 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的公眾(zhong) ，極易被這些虛假信息所迷惑，進而引發社會(hui) 信任危機乃至國家之間的信息戰爭(zheng) 。
 

將變臉裝進“籠子”

人工智能時代需要鼓勵創新，擁抱技術進步，同時也需要深思：人們(men) 對技術的使用方式決(jue) 定了其作用的性質。技術是把雙刃劍，如何讓其在有利於(yu) 文明進步、有助於(yu) 社會(hui) 發展的方向上披荊斬棘，而不是反傷(shang) 人類？

現階段的變臉術還有我們(men) 可以捕捉到的瑕疵，比如眨眼頻率不自然、耳朵頭發細節融合突兀、皮膚邊界明顯等。但隨著計算能力的提升，人臉計算模型與(yu) 真實數據的進一步耦合，這些問題終將得以解決(jue) 。科幻小說中的場景並不遙遠，人工智能帶來的種種炫目功能會(hui) 進一步衝(chong) 擊我們(men) 的認知。

而我們(men) ，準備好了嗎？

厘清技術發展帶來的法律、經濟、倫(lun) 理風險迫在眉睫。首先，技術帶來的挑戰需要通過技術來應對。從(cong) 控製深度造假源頭上說，需大力開發電子認證、數字簽名等技術，讓每一個(ge) 被製造的視頻或者圖像標注信息內(nei) 容和來源，在某種程度上可追蹤、可查詢。

加強對變臉檢測技術的研發。使用人工智能時代的研究思路檢測變臉視頻、照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現有換臉技術都存在缺陷，如基於(yu) 生成性對抗網絡技術的變臉視頻往往不具有實時性，可通過人工實時指定交互來加強檢測。現階段這一小技巧可直接應用於(yu) 金融領域的網絡視頻認證。

其次，盡快完善相關(guan) 法律法規，從(cong) 立法層麵規範技術發展。2019年4月20日，民法典人格權編草案二審稿對AI換臉做出規範。此外，還要加強人工智能技術標準製定和推廣。通過對深度學習(xi) 網絡、人工智能芯片等技術的規範，從(cong) 根源上加強監督引導。

再次，從(cong) 行業(ye) 發展的角度來說，要加強對使用主體(ti) 的監管。對於(yu) 使用此類技術開發娛樂(le) 、商業(ye) 等應用的公司要密切關(guan) 注，實施行業(ye) 準入審核；加強對新聞類網站工作人員的技術培訓，盡快普及AI造假識別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鼓勵學術界和企業(ye) 界建立技術聯盟，共同合作，共享最新技術信息，及時對政府相關(guan) 部門進行反饋；麵向大眾(zhong) 建立交流平台，普及基礎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揭開人工智能“易容術”的神秘麵紗。

尼爾·波斯曼在《技術壟斷：文化向技術投降》一書(shu) 中寫(xie) 道：“我們(men) 像魔術師的學徒一樣，在信息洪流中被衝(chong) 得暈頭轉向……信息已經成為(wei) 一種垃圾，它不能回答人類麵對的大多數根本問題……”我們(men) 需要時刻提醒自己，人類使用技術的初心應是輔助人類，而不是反之。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和使用，應當有益於(yu) 人類命運共同體(ti) 構建和社會(hui) 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