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men) 能將技能一代代傳(chuan) 授下去，這種傳(chuan) 授十分準確，足以使人類造出摩天大廈或登上月球。所以很大程度上，我們(men) 是自己創造的生物。

撰文 | 凱文·萊蘭(lan) （Kevin Laland） 

翻譯 | 紅豬

這個(ge) 星球上的大多數人都快樂(le) 地認為(wei) ，人類是一種特殊的生物，和其他動物截然不同，雖然這個(ge) 觀點很大程度上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奇怪的是，那些最有資格評定這個(ge) 觀點的科學家，卻常常不願承認智人的獨特性，也許他們(men) 是害怕那樣會(hui) 強化某些宗教教義(yi) 中的人類特權論吧。但是，從(cong) 生態學到認知心理學，許多領域積累的紮實的科學數據又確實證明了人類是一個(ge) 非凡的物種。

人類的密度遠遠超出了我們(men) 這個(ge) 體(ti) 型的動物的一般水平。我們(men) 在各種地理環境中生活，並控製著前所未有的能量流和物質流。毫無疑問，我們(men) 是有全球影響力的。如果再考慮我們(men) 的智力、溝通能力、獲得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和分享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的能力，連同我們(men) 創造的輝煌的藝術、建築和音樂(le) 作品，就會(hui) 發現人類確實是一種迥然不同的動物。我們(men) 的文化似乎將我們(men) 從(cong) 自然界中區分了開來，不過話說回來，人類文化也隻能是演化的產(chan) 物。

人類的認知能力是如何演化出來的？這種認知能力是如何在文化中表現出來的？目前尚無令人滿意的科學解釋，我把這個(ge) 難題稱為(wei) “達爾文的未竟樂(le) 章”（Darwin's Unfinished Symphony）。這是因為(wei) 達爾文雖然在大約150年前就開創了這些研究，但是就像他自己承認的那樣，他對於(yu) 這些性狀如何演化出來的認識卻是“不完善的”、“零碎的”。幸運的是，別的科學家正在努力完成他的未竟事業(ye) ，而且這個(ge) 領域的研究者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我們(men) 正在接近這個(ge) 問題的答案。

“跟隨他人的腳步”，即社會(hui) 學習(xi) ，是智人能夠脫穎而出的關(guan) 鍵。在圖中，納米比亞(ya) 的桑人（San）正排成一行走過沙丘。

人類的諸多成就來自我們(men) 從(cong) 其他個(ge) 體(ti) 身上獲得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和技能的能力，這是研究人員正在達成的共識。在漫長的曆史中，人類不斷在已有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寶庫的基礎上迭代地添加。這些共同的經驗，使我們(men) 創造出了更加高效和多樣的手段，來應對生活中的挑戰。不是我們(men) 龐大的腦部、智力或語言給予了我們(men) 文化，而是文化創造了我們(men) 龐大的腦、智力及語言。對人類和少數其他物種來說，是文化塑造了演化的進程。

“文化”這兩(liang) 個(ge) 字會(hui) 使人聯想到時尚或者高檔料理，但是究其科學本質，文化指的是一個(ge) 群體(ti) 中的成員依靠社會(hui) 上傳(chuan) 播的信息形成的共同行為(wei) 模式。無論是汽車的設計、流行音樂(le) 的風格、科學理論，還是小型社會(hui) 的覓食經驗，這一切都是在無數次創新中演化形成的，它們(men) 從(cong) 最初的基本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出發，經過不斷的增添細化才變成了今天的樣子。永不停歇的模仿和創新，這正是我們(men) 這個(ge) 物種成功的秘訣。  

動物也會(hui) “創新”

通過將人類和其他動物相比較，科學家確定了人類的獨特性，人類和其他物種共有的品質，以及特定的性狀演化產(chan) 生的時間。因此，要理解人類為(wei) 什麽(me) 如此特別，第一步就是采取這種比較的觀點，先對其他動物的社會(hui) 學習(xi) 和創新行為(wei) 考察一番，然後沿著這條思路探索，最終發現造就人類獨特性的細微卻關(guan) 鍵的差別。  

許多動物都會(hui) 模仿其他個(ge) 體(ti) 的行為(wei) ，並由此學會(hui) 吃什麽(me) 、怎麽(me) 捕食、如何躲避捕食者，或是如何嚎叫和歌唱。一個(ge) 著名的例子是，在非洲，不同種群的黑猩猩發展出了獨特的工具使用傳(chuan) 統。在每個(ge) 種群裏，年輕的黑猩猩都會(hui) 模仿經驗豐(feng) 富的個(ge) 體(ti) ，學會(hui) 自己種群特有的行為(wei) ，它們(men) 有的會(hui) 用石錘砸開堅果，有的會(hui) 用樹枝釣螞蟻吃。但能夠進行社會(hui) 學習(xi) 的，並不隻是靈長類或腦容量較大的動物，甚至不局限於(yu) 脊椎動物。有數千項試驗研究證實了數百種哺乳動物、鳥類、魚類和昆蟲都會(hui) 模仿其他個(ge) 體(ti) 的行為(wei) 。甚至有試驗顯示，年輕的雌性果蠅在尋找配偶時，會(hui) 選擇年長的雌性已經選中過的那些雄性。    

黑猩猩和人類都會(hui) 製作工具。黑猩猩會(hui) 用樹枝釣白蟻吃，並能把這項技能傳(chuan) 授給家庭成員。

動物的許多種行為(wei) 都是在社會(hui) 中習(xi) 得的。海豚有一種傳(chuan) 統的覓食手段：從(cong) 海綿中擠出水流將藏在海床上的魚類衝(chong) 刷出來。虎鯨也有一些捕獵海豹的傳(chuan) 統方法，比如它們(men) 會(hui) 一起向海豹快速遊動，製造出一股巨浪將它們(men) 從(cong) 浮冰上衝(chong) 下來。就連雞也會(hui) 在社會(hui) 學習(xi) 中獲得同類相食的習(xi) 性。在動物之間傳(chuan) 播的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大部分和食物有關(guan) ，比如什麽(me) 可以吃、到哪裏去找吃的，但其中也包括了一些非凡的社會(hui) 習(xi) 俗。比如哥斯達黎加的一群僧帽猴發明了一種奇異的習(xi) 慣：它們(men) 把手指插進同類的眼窩或鼻孔，或者把手放進對方嘴裏，它們(men) 坐在一起長久保持這個(ge) 姿勢，身體(ti) 微微搖擺，研究者認為(wei) ，這個(ge) 習(xi) 俗的目的是測試社會(hui) 聯係的強度。

動物也會(hui) “創新”。如果要我們(men) 說出一項創新，我們(men) 也許會(hui) 想到亞(ya) 曆山大·弗萊明（Alexander Fleming）發明青黴素，或者蒂姆·伯納斯-李（Tim Berners-Lee）發明萬(wan) 維網的故事。動物世界也有同等級別的創新，而且精彩程度絕不亞(ya) 於(yu) 人類。我最喜歡的是一隻年輕黑猩猩“邁克”的例子。靈長類動物學家珍·古道爾（Jane Goodall）曾觀察到它用兩(liang) 隻空的煤油罐子撞擊發出的噪聲來取得統治地位。邁克靠這種噪聲恐嚇對手，在社會(hui) 階層中迅速上升，隻用極短的時間就成為(wei) 了群體(ti) 中的雄性首領。

另一個(ge) 例子是日本小嘴烏(wu) 鴉（carrion crow）借用汽車碾開堅果的行為(wei) 。這種烏(wu) 鴉愛吃核桃，但核桃的外殼太硬，用喙不可能啄開，於(yu) 是它們(men) 想出了一種吃核桃肉的辦法：它們(men) 將核桃放在路中間讓汽車碾碎，然後等交通燈變紅時回來享用美食。椋鳥有一個(ge) 著名的愛好，就是用亮晶晶的物體(ti) 裝飾自己的巢穴。在美國弗吉尼亞(ya) 州的弗雷德裏克斯堡，有一群椋鳥想到了搶劫一家洗車店裏的投幣機，並成功搶走了價(jia) 值數百美元的兩(liang) 毛五分硬幣。

這些故事不僅(jin) 僅(jin) 是自然史中迷人的小片段。通過比較分析，我們(men) 在動物身上發現了社會(hui) 學習(xi) 和創新的有趣模式。這些發現中最重要的一項，是富有創意的物種和最依賴模仿的動物都具有格外龐大的腦（以絕對大小和腦體(ti) 比來看都是如此）。創新比率和腦部大小的相關(guan) 性，最初是在一項鳥類研究中發現的，後來這項研究結論又在靈長類身上得到了驗證。這類發現為(wei) 一個(ge) 名叫“文化驅動”的假說提供了證據——這個(ge) 假說是加利福尼亞(ya) 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生物化學家艾倫(lun) ·C·威爾遜（Allan C. Wilson）在20世紀80年代首先提出的。 

威爾遜指出，個(ge) 體(ti) 擁有了解決(jue) 問題或者模仿創意的能力，就能在生存鬥爭(zheng) 中獲得優(you) 勢。而這些能力如果都有神經生物學的基礎，那麽(me) 自然選擇就會(hui) 偏向越來越大的腦，這個(ge) 過程如果不受遏製地發展下去，最終就會(hui) 演化出巨大的腦部，並由此產(chan) 生人類的無限創意和包羅萬(wan) 象的文化。

起初，科學家對威爾遜的主張相當懷疑：既然連果蠅那麽(me) 一丁點大的腦也能很好地模仿，那為(wei) 什麽(me) 還要選擇更多地模仿行為(wei) ，創造出靈長類動物那種大得不成比例的腦呢？這個(ge) 疑問持續了很多年，直到在一個(ge) 意料之外的地方出現了答案。  

靈長類動物的智力分數

我曾和幾位同事組織了一場“社會(hui) 學習(xi) 策略錦標賽”（Social Learning Strategies Tournament），目的是在一個(ge) 複雜、變化的環境中發現最好的學習(xi) 方法。我們(men) 設想了一個(ge) 虛構的世界，其中的個(ge) 體(ti) 可以做出數量龐大的各種行為(wei) ，這些行為(wei) 各有不同的回報，並且這些回報會(hui) 隨著時間而改變。參賽者要找出哪些行為(wei) 可以帶來最大的回報，並追蹤這些回報的變化。在每一個(ge) 節點，個(ge) 體(ti) 都要學習(xi) 一種新的行為(wei) 或做出之前學會(hui) 的一種行為(wei) ，它們(men) 的學習(xi) 方法有兩(liang) 種，一是嚐試和犯錯，二是模仿其他個(ge) 體(ti) 。

我們(men) 並沒有親(qin) 自去解決(jue) 這個(ge) 難題，而是對問題做了描述，並製定了一組規則，然後邀請所有感興(xing) 趣的人來嚐試解決(jue) 它。所有的參賽者以軟件代碼的形式提交自己的行動方案，然後，我們(men) 讓所有的方案在計算機模擬程序內(nei) 競爭(zheng) ，最佳方案將獲得10 000歐元的獎金。比賽的結果有很強的指導意義(yi) 。我們(men) 發現：一個(ge) 方案的好壞和它是否規定個(ge) 體(ti) 應該參與(yu) 社會(hui) 學習(xi) 之間有著很強的正相關(guan) 。最終獲勝的那個(ge) 方案並不要求個(ge) 體(ti) 經常學習(xi) ，但是在有必要學習(xi) 的時候，個(ge) 體(ti) 幾乎總是通過模仿來學習(xi) ，而這種學習(xi) 方法也總能做到精確和高效。 

通過這場比賽，我們(men) 學會(hui) 了如何理解社會(hui) 學習(xi) 和靈長類腦容量之間的正相關(guan) 。比賽結果顯示，自然選擇並不會(hui) 偏向越來越多的社會(hui) 學習(xi) ，而是偏向越來越好的社會(hui) 學習(xi) 。動物確實不需要一個(ge) 大腦袋來模仿，但它們(men) 需要一個(ge) 大腦袋來更好地模仿。

循著這個(ge) 思路，研究人員開始為(wei) 文化驅動假說尋找實證依據。它也引出了一個(ge) 新的觀點，那就是自然選擇應該會(hui) 傾(qing) 向於(yu) 靈長類腦中那些能促進準確和高效模仿的解剖結構或功能。比如，它可能會(hui) 偏好更精確的視知覺，因為(wei) 那能使動物做到遠距離模仿，或是模仿其他個(ge) 體(ti) 的精細動作。此外，自然選擇還應該會(hui) 傾(qing) 向於(yu) 增進腦部的知覺結構和運動結構之間的連接強度，因為(wei) 這能幫助個(ge) 體(ti) 在看到其他個(ge) 體(ti) 展現某種技巧後，也以相應的身體(ti) 動作模擬那種技巧。 

和黑猩猩不同，人類傳(chuan) 播給後代的是文化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這種傳(chuan) 播精度很高，它是發明複雜技術的前提。

同樣，文化驅動假說還預測了，自然選擇對更好的社會(hui) 學習(xi) 能力的偏好，應該會(hui) 影響動物社會(hui) 行為(wei) 和生活經曆的其他方麵，包括群居生活，以及對工具的使用。其中的原理是群體(ti) 的規模越大，和其他個(ge) 體(ti) 相伴的時間越多，有效社會(hui) 學習(xi) 的機會(hui) 也就越多。通過模仿，猴子和猿學會(hui) 了各種覓食技巧，其中有提取式覓食法（比如從(cong) 樹皮裏挖出蟲子），也有複雜的工具使用技術（比如用樹枝釣出白蟻）。如果是社會(hui) 學習(xi) 使靈長類動物掌握了複雜卻富有成效的取食方法，那麽(me) 任何精通社會(hui) 學習(xi) 的物種就應該表現出高超的覓食和工具使用水平。它們(men) 應該擁有更豐(feng) 富的食譜和更長的壽命，如果它們(men) 有更多時間學習(xi) 新技術，並將這些技術傳(chuan) 給後代的話。總之，文化驅動預言了社會(hui) 學習(xi) 的速度不僅(jin) 和腦容量相關(guan) ，也和許多關(guan) 乎認知表現的指標相關(guan) 。

嚴(yan) 格的比較分析已經證實了這些預言。那些擅長社會(hui) 學習(xi) 和創新的靈長類動物，也正是食譜最多元、會(hui) 使用工具和提取式覓食法，並表現出最複雜的社會(hui) 行為(wei) 的物種。實際上，統計分析指出了不同的物種在這些能力上的表現高低不一，以至於(yu) 我們(men) 可以把靈長類動物按照一般的認知表現排成一個(ge) 序列，我們(men) 把這種表現稱為(wei) “靈長類智力”（primate intelligence，大致對應於(yu) 人類的智商）。

黑猩猩和紅毛猩猩在所有這些指標上都很優(you) 秀，因此有著很高的靈長類智力，而有些夜間出沒的原猴亞(ya) 目物種在大多數指標上都很差勁，因此靈長類智力也較低。靈長類智力和腦容量以及靈長類在實驗室中的學習(xi) 與(yu) 認知表現都有著很強的相關(guan) 性，這說明這種智力度量是有效的。這也符合神經科學的分析結果——大腦中，各個(ge) 組成部分的大小可以通過整體(ti) 腦容量的大小預測出來。當靈長類演化出了大容量的腦部，麵積更大、連接更好的新皮層和小腦也隨之產(chan) 生，從(cong) 而能夠實現對行為(wei) 的執行控製，也增強了皮層向四肢中的運動神經元的投射，由此能夠完成受大腦控製的精確動作。這個(ge) 過程有助於(yu) 我們(men) 理解，為(wei) 什麽(me) 腦容量較大的動物會(hui) 表現出複雜的認知功能和工具使用的行為(wei) 。

將各種靈長類動物的智力分數在靈長類的家譜上標出，就會(hui) 發現高等智力是在四個(ge) 不同的靈長類群體(ti) 中獨立演化出來的，它們(men) 是僧帽猴（capuchin）、獼猴（macaque）、狒狒（baboon）和類人猿（great ape），而這些物種都以社會(hui) 學習(xi) 和傳(chuan) 統文化聞名。如果文化過程確實在驅動腦和認知的演化，那就正好應該出現這樣的結果。研究者又用更可靠的數據和最新的統計方法開展了進一步分析，並再次證實了這些結論；還有的模型通過估算腦部的代謝成本（metabolic cost）對腦部和身體(ti) 的大小做了定量預測，同樣證實了上述結論。

文化驅動並不是靈長類腦部演化的唯一原因，飲食和社會(hui) 性也是重要的因素，因為(wei) 吃水果的靈長類和那些生活在大型複雜群體(ti) 中的靈長類都具有龐大的腦部。但是我們(men) 很容易得出一個(ge) 結論：某些靈長類之所以都演化出了高超的智力和較長的壽命，是因為(wei) 它們(men) 的文化能力使它們(men) 獲得了通常難以獲得的優(you) 質食物資源，而這些食物的營養(yang) 又支撐了腦部的發育。腦部是十分耗能的器官，動物要想收集必要的資源、高效地滋養(yang) 並維持大容量的腦部，就必須將社會(hui) 學習(xi) 作為(wei) 第一要務。

基因-文化協同演化

那麽(me) ，為(wei) 什麽(me) 其他靈長類動物就沒有像我們(men) 這樣複雜的文化呢？為(wei) 什麽(me) 黑猩猩就沒有為(wei) 基因組測序，或是造出火箭呢？數學理論為(wei) 我們(men) 提供了部分答案。這個(ge) 問題的關(guan) 鍵是，信息從(cong) 一個(ge) 物種成員傳(chuan) 輸到另一個(ge) 時的保真度（fidelity），或者說習(xi) 得的信息在傳(chuan) 送者和接受者之間傳(chuan) 播的精確性。一個(ge) 物種文化儲(chu) 備的多少，以及它的文化特征在種群中延續的時長，兩(liang) 者都會(hui) 隨著保真度的升高而呈指數式增加。一旦到達某個(ge) 閾值，文化的複雜性和多樣性就開始上升。如果沒有準確的傳(chuan) 輸，文化的積累就不可能。但是一旦突破了閾值，那麽(me) 即使是最微小的發明和細化也會(hui) 很快引起巨大的文化變革。在現存的物種中，人類是唯一突破了這個(ge) 閾值的動物。

文化驅動假說：擅長在一個(ge) 個(ge) 世代中教育和創新的物種必然擁有較大的腦部——至少文化驅動假說是這樣認為(wei) 的。文化驅動假說認為(wei) ，社會(hui) 行為(wei) 和遺傳(chuan) 基因之間存在一個(ge) 反饋回路，在其中，對他者行為(wei) 的準確模仿會(hui) 篩選出更高的認知技能和更大的腦部。這個(ge) 過程有助於(yu) 增強社會(hui) 行為(wei) 和技巧，甚至改善飲食——而這又會(hui) 造就更大的腦部，並接著促成更加高效的教育和模仿行為(wei) 。人類對於(yu) 這個(ge) 良性循環的掌握超過了任何物種。

我們(men) 的祖先通過教育（teaching）實現了文化的高保真傳(chuan) 輸，而教育就是促進學生學習(xi) 的行為(wei) 。雖然模仿在自然界中廣泛存在，教育卻十分罕見，而在人類社會(hui) 中，教育卻是普遍存在的——一旦我們(men) 認清了它的諸多微妙形式就會(hui) 承認這一點。有幾項數學分析研究提出，一個(ge) 物種要演化出教育行為(wei) 就必須符合幾個(ge) 嚴(yan) 格的條件，但文化積累能使這些條件放寬。這些數學模型顯示，教育和文化積累在我們(men) 的祖先中是協同演化的，這些行為(wei) 首次在地球的生命史上創造了一個(ge) 特殊的物種，物種成員會(hui) 教導自己的親(qin) 屬學習(xi) 廣泛的技能，他們(men) 或許還通過有目的的“刻意練習(xi) ”鞏固這些技能。

人科成員（hominins，人類和其他已滅絕的人類近親(qin) ）對於(yu) 文化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的教育，包括如何覓食和食物加工、學會(hui) 嚎叫、製造工具等，都為(wei) 語言的出現打好了鋪墊。為(wei) 什麽(me) 隻有人類的祖先演化出了語言，這是一個(ge) 巨大的未解之謎。有一種可能是，人類演化出了語言來降低成本，增加教育的準確性，並擴大教育的範圍。人類的語言也許是獨一無二的，至少就現存的物種來看是如此，因為(wei) 隻有人類建構出了一個(ge) 豐(feng) 富而有活力的文化世界，需要依靠語言來表述。這個(ge) 解釋的優(you) 勢在於(yu) ，它說明了語言的許多特有屬性，包括明確性（distinctiveness）、概括力和人類學習(xi) 語言的原因。

語言發端於(yu) 少數幾個(ge) 通用的符號。但是原始語言一旦產(chan) 生，它就對人科成員的腦部和語言本身施加了選擇，最終，隻有那些具備語言學習(xi) 技能的腦部、便於(yu) 學習(xi) 的語言才能保留下來。我們(men) 祖先的文化活動對他們(men) 的身體(ti) 和心靈施加了選擇，這個(ge) 稱為(wei) “基因-文化協同演化”（gene-culture co-evolution）的過程已經得到了證據的有力支持。理論的、人類學的和基因組的分析都指出，在社會(hui) 中傳(chuan) 播的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包括那些在工具的製造和使用中表現出來的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會(hui) 引發自然選擇，導致人類的體(ti) 格和認知發生改變。這種演化反饋塑造了現代人的心靈，從(cong) 中也演化出了一種人類心理，促使人們(men) 開始有了教導、言說、模仿、追趕，以及理解他人的目標和意圖的動機，也增強了人的學習(xi) 和運算能力。這些能力都隨著文化的積累而演化產(chan) 生，因為(wei) 它們(men) 增強了信息傳(chuan) 輸的保真度。   

教育和語言完全改變了我們(men) 這個(ge) 物種的演化道路。人類社會(hui) 之所以會(hui) 出現大規模合作的現象，就是因為(wei) 我們(men) 具有獨特而強大的社會(hui) 學習(xi) 和教育能力，這一點已經為(wei) 理論和實驗數據所證實。文化帶著人類種群走上了一條全新的演化之路，它一方麵促成了我們(men) 在其他動物身上觀察到的那種合作機製（比如互助互惠），另一方麵也產(chan) 生了別處不曾見到的新的合作機製。事實證明，文化的群體(ti) 選擇，也就是那些有助於(yu) 群體(ti) 成員相互協作並與(yu) 其他群體(ti) 競爭(zheng) 的做法（比如成立軍(jun) 隊、建造灌溉係統），能讓群體(ti) 變得更為(wei) 強大，這些做法也因此被廣泛傳(chuan) 播。

文化給予了祖先獲取食物和生存的技巧，每產(chan) 生一種新發明，種群就可以更加高效地探索環境。這不僅(jin) 造成了腦容量的擴展，也引起了人口的增加。人口數量和社會(hui) 複雜性的提升，是在我們(men) 馴化了植物和動物之後開始的。農(nong) 耕將社會(hui) 從(cong) 狩獵/采集生活的約束中解放出來，人類不再居無定所，從(cong) 此可以增加人口，並創造新的技術。

隨著約束的消失，農(nong) 業(ye) 社會(hui) 開始繁榮起來，一方麵是因為(wei) 農(nong) 業(ye) 社會(hui) 能在相同的土地上產(chan) 出更多糧食，從(cong) 而變得比狩獵/采集群體(ti) 更加壯大，另一方麵也是因為(wei) 農(nong) 耕引出了大量與(yu) 之相關(guan) 的發明，從(cong) 而大大改變了人類社會(hui) 。農(nong) 業(ye) 產(chan) 量的增加支撐起了更大的社會(hui) ，在那裏有益的創新更容易傳(chuan) 播和保留。農(nong) 業(ye) 掀起了一場革命，它不僅(jin) 促成了相關(guan) 技術的發明，比如犁地技術或灌溉技術，也孕育了前所未有的新生事物，比如輪子、城邦和宗教。    

一幅人類認知的演化圖景漸漸浮現出來，它表明，我們(men) 很大程度是自己創造的生物。人類有許多顯著的特征，比如我們(men) 的智力、創意、語言，以及在生態和人口上的成功，它們(men) 要麽(me) 是對祖先文化活動的演化適應，要麽(me) 是這些適應的直接產(chan) 物。就我們(men) 這個(ge) 物種的演化而言，文化的遺傳(chuan) 和基因的遺傳(chuan) 同樣重要。

我們(men) 很容易把自然選擇促成的演化想象成這樣一個(ge) 過程：因為(wei) 外部環境發生了變化，比如有了新的捕食者、氣候或疾病，使得生物的性狀也隨之改進。然而，人類的演化卻並沒有這麽(me) 直截了當。相反，我們(men) 的種種心智能力都是在一個(ge) 糾結互聯的過程中產(chan) 生的，我們(men) 的祖先在這個(ge) 過程中不斷地構造生態位（也就是他們(men) 的身體(ti) 和社會(hui) 環境的不同方麵），這些生態位反過來又對他們(men) 的身體(ti) 和心靈施加選擇，如此循環往複，永不止歇。

科學家現在已經明白，人類和其他靈長類動物的分裂，體(ti) 現的是人科動物一脈獨有的廣泛的反饋機製。就像一場自我維持的化學反應，不可遏製地驅使著人類的認知和文化不斷向前。人類無疑是生命演化樹上的一份子，但是人類的思考、學習(xi) 、溝通和支配環境的能力，卻使我們(men) 和其他一切動物都有了真正的區別。 

凱文·萊蘭(lan) 是英國蘇格蘭(lan) 聖安德魯斯大學的行為(wei) 和演化生物學教授，著有《達爾文的未竟樂(le) 章：文化如何造就人類心靈》（Darwin’s Unfinished Symphony: How Culture Made the Human Mind，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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