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仙鶴，請把雙翅借我，不會(hui) 遠走高飛，到理塘轉轉就回”。這首倉(cang) 央嘉措的詩歌，借著四川理塘的當紅明星丁真之口，再度唱響了大江南北。倉(cang) 央嘉措羨慕的是哪一種鶴呢？考慮到詩人出生在西藏南部的達旺地區，一生在青藏高原度過，那麽(me) 不難猜出仙鶴的身份：它就是青藏高原特有的黑頸鶴。

黑頸鶴 | Candle Tree / Wikimedia Commons

終生在高原生活的鶴

對於(yu) 黑頸鶴來說，仙氣絕對稱得上，就是潔白這個(ge) 詞可能有點消受不起。黑頸鶴鳥如其名，有著黑色的頭頸部，此外用於(yu) 飛翔的羽毛也是深黑色，這樣的配色可能有助於(yu) 他們(men) 在寒冷的高原更好地吸收陽光帶來的熱量。

和丹頂鶴類似，黑頸鶴頭頂也有一塊紅色的裸皮 | Eric Kilbyo / Flickr

我國是鶴類大國，全世界15種鶴裏有9種都能在我國見到，而黑頸鶴是其中唯一一種在高原生長繁殖的鶴類。不過，相比於(yu) 名聲在外卻難得一見的丹頂鶴、白鶴，黑頸鶴可能是普通人最容易見到的鶴。在夏季，無論你是在若爾蓋的花海漫步還是在青海湖邊自駕遊，都有可能看到黑頸鶴成雙成對的身影，還有黃絨絨的小鶴在亦步亦趨。冬天來臨(lin) ，許多黑頸鶴會(hui) 飛到南方更低海拔的區域，並且常常集成數十隻的大群。貴州的草海，雲(yun) 南的大山包濕地，西藏的林芝，都是冬日觀賞黑頸鶴的好去處。

若爾蓋的黑頸鶴一家 | 師旭

在西藏南部林芝地區越冬的黑頸鶴，大約在三月中旬時踏上北返青海湖的路程。這段一千公裏的遷徙之旅，黑頸鶴隻需要一到兩(liang) 周的時間來完成。在地形複雜，氣候多變的高原地區，黑頸鶴能在絕大多數時間內(nei) 保持十公裏以上的時速，最多一天就要遷徙數百公裏。相比之下，同樣的遷徙路線，黑頸鶴在秋季時就顯得輕鬆愉快許多：它們(men) 會(hui) 花一個(ge) 月左右的時間在秋季遷徙上，和春季相比，它們(men) 不僅(jin) 飛得更為(wei) 悠哉，還會(hui) 在更多的地方駐足停留，走更多的彎路。

飛行中的黑頸鶴 | PBS / Youtube

為(wei) 什麽(me) 春季遷徙顯得很著急，而秋季遷徙則悠閑得仿佛是在旅遊呢？第一次踏上遷徙之旅的小鶴，缺乏長距離飛行的經驗，需要父母的指點與(yu) 幫助，也需要更多的中途休息來補充能量。相比之下，春季準備返回的鳥兒(er) 都想盡早趕回繁殖地，從(cong) 而搶占更優(you) 質的區域和資源，為(wei) 接下來的繁殖大計做好準備，贏在起跑線上。不光是黑頸鶴，大多數遷徙的鳥類中都能觀察到這種現象。對於(yu) 有著明確領域性的黑頸鶴而言，這一點可能非常重要：適宜的生活環境是稀缺資源，想要占領就要早點出發。

炫耀展示中的黑頸鶴 | Timothy Boucher / Youtube

察言觀色的黑頸鶴

要在短時間內(nei) 完成艱辛的遷徙之路，關(guan) 鍵在於(yu) 出發之前能吃得飽，吃得好。冬日的高原濕地一片蕭瑟，在野外能吃到的食物相比草長鶯飛的春季來說十分有限：除了植物塊莖，草根和少量的昆蟲魚類之外，收割後的耕地裏殘留的小麥，玉米和馬鈴薯，就成了許多黑頸鶴抵禦寒冬的重要食物來源。

冬日在農(nong) 田中覓食的黑頸鶴 | Markus Lilje / Flickr

漫長的歲月裏，黑頸鶴逐漸習(xi) 慣了與(yu) 務農(nong) 的當地人和平相處，甚至能通過服飾來分辨淡定的當地居民和難以預判的外來遊客。1986年，在拉達克地區的研究人員苦於(yu) 無法接近觀察黑頸鶴，該怎麽(me) 辦呢？可能是得到了當地人的指點，他們(men) 換上了藏族的傳(chuan) 統服飾，果然黑頸鶴就不再對他們(men) 敬而遠之了。

冬季的黑頸鶴經常離人居環境很近 | nhadatvideo / Youtube

這種“看人下菜碟”的技能，在其他鳥類中也有過報道：在廣西的海灘上，研究人員換上了漁民穿的長筒水鞋，碎花袖套和竹笠帽之後，各種水鳥果然提高了自己的容忍度，相比穿著衝(chong) 鋒衣時更容易接近。這大概也是它們(men) 和人類長期共存後，逐漸掌握的生存智慧。

尼泊爾寺廟中描繪的黑頸鶴 | Thaths / Youtube

鶴類的生存危機

有意思的是，農(nong) 業(ye) 改變了黑頸鶴的食譜，畜牧業(ye) 也給黑頸鶴提供了意想不到的食堂。草原上的犛牛生產(chan) 了大量的糞便，這些熱氣騰騰的營養(yang) 物質吸引來了產(chan) 卵的蒼蠅、找食吃的屎殼郎，成為(wei) 了草場上昆蟲的熱點活動區域。相比於(yu) 沒有犛牛，草長得茂盛的草地，黑頸鶴會(hui) 更青睞被犛牛啃過的，參差不平的草地。低矮的草能讓黑頸鶴方便地找到藏匿的昆蟲，牲畜的糞便更是尋找高營養(yang) 的昆蟲幼蟲的好去處。當你看到黑頸鶴在啄一坨牛糞時，請不要驚訝——它隻是想吃點嘎嘣脆的。

覓食中的黑頸鶴 | Aditya Laghate / Wikimedia Commons

既然如此，那麽(me) 更大麵積的耕地，更多的放牧是不是更利於(yu) 黑頸鶴生存呢？不斷擴張的耕地和牧場會(hui) 擠占濕地的空間，對於(yu) 成長期的小鶴來說，動物蛋白的營養(yang) 也要比糧食作物更高，能更好地保證它們(men) 的生長。適度的放牧可能會(hui) 帶給黑頸鶴更多的食物來源，但是過度的放牧很可能會(hui) 改變草地的生態平衡。在青海的年保玉則參與(yu) 野外工作時，我聽到了一句俗語：“Chongchong飛走，濕地幹掉”。“chongchong (音)”是黑頸鶴的藏語名字，黑頸鶴的動態反映了高原濕地的變化。隨著濕地枯竭，依賴這種環境的黑頸鶴數量也會(hui) 越來越少。

黑頸鶴的生存與(yu) 濕地密切相關(guan) | Dibyendu Ash / Wikimedia Commons

對於(yu) 在東(dong) 亞(ya) 文化中有著重要地位的鶴來說，黑頸鶴的命運還相對讓人放心一些。於(yu) 我國東(dong) 北和西伯利亞(ya) 繁殖的白鶴、白頭鶴和白枕鶴，在長江中下遊的越冬地被不斷地壓縮；丹頂鶴貴為(wei) 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卻被無故圈養(yang) ，成了籠中囚徒；赤頸鶴更是從(cong) 雲(yun) 南西南部消失，在國內(nei) 野外滅絕。黑頸鶴和簔羽鶴靠著其相對偏遠的生存區域，仍然保留有較好的繼續生存的機會(hui) 。希望有一天，這些仙鶴能和大熊貓一樣，早日摘掉瀕危的帽子，讓它們(men) 高亢的鳴聲繼續在荒野中回響。

本文來自物種日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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