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上旬，青島膠州灣海域突然出現大量海星，瘋狂捕食養(yang) 殖區內(nei) 的蛤蜊、牡蠣等貝類。盡管養(yang) 殖戶們(men) 積極自救，租賃漁船、雇傭(yong) 潛水員前往海底打撈海星，但依舊難以彌補損失。

2021年3月16日，青島漁民把捕獲的海星吊裝上岸。圖|IC photo

據統計，此次受災麵積約10萬(wan) 畝(mu) ，預計造成經濟損失約1億(yi) 元。膠州灣貝類養(yang) 殖戶欲哭無淚。

海星泛濫成災事件屢有發生，為(wei) 何難以控製？

文丨崔赫翾 瞭望智庫觀察員

本文為(wei) 瞭望智庫原創文章

1

“老江湖”，不是吃素的

看起來溫和的海星，可是個(ge) “老江湖”。

最早的海星出現於(yu) 距今約四億(yi) 五千多萬(wan) 年前的奧陶紀晚期，一路經曆多次大滅絕，最終堅強地生存到了今天，多虧(kui) 了它的獨特生存法則。

2021年3月10日，青島漁民在膠州灣紅島漁港卸運海星。圖|IC photo

*跑得慢，但“站”得穩

海星通常有5個(ge) 腕，不過有的也會(hui) 多達40個(ge) 腕，這些腕下側(ce) 並排長有4列密密的管足，大個(ge) 的海星有好幾千管足。

平時，海星總是腹麵著地慢慢活動，平均速度在0.89-2.7厘米/秒，即使是最快的沙海星也隻有4.7厘米/秒。但遇到大風大浪時，這些管足可以讓海星立於(yu) 不倒之地。

海星利用一個(ge) 叫做罍（léi）的器官改變管足中水壓的變化，原理和液壓機差不多。它們(men) 將管足內(nei) 的液體(ti) 排到專(zhuan) 門的囊中，使管足內(nei) 部形成真空，可以牢牢吸住物體(ti) ，狂風暴雨都不怕。

打不過，但好得快

海洋中凶猛的生物比比皆是，體(ti) 量弱小的海星遇到捕食者要怎麽(me) 辦？

它們(men) 會(hui) 選擇壯士斷腕，甚至當它們(men) 感受到氣溫升高的時候，也會(hui) 自斷“雙臂”，來給身體(ti) 降溫。有些種類的海星在自然條件下，完全再生一條腕要7個(ge) 月。換句話說，哪怕將海星大卸八塊扔到海裏，它也能重新愈合，隻要有時間它們(men) 就能變成多隻海星。

欺弱小，但從(cong) 不失手

海星本身體(ti) 量不大，主要吃貝殼類、甲殼類動物，有時也會(hui) 吃一些小型魚類。總之，“老江湖”壓根不吃素。

海星一旦盯上目標，就會(hui) 慢慢靠近，先用管足吸住它們(men) 的殼。如果貝類不敵這個(ge) 力量，就會(hui) 被拉開一個(ge) 縫隙露出貝類軟體(ti) ，假如貝殼的力量很強也沒關(guan) 係，海星的Plan B就是持久戰，長時間將其抱住，直至貝類力氣耗盡或者缺氧死亡。

反正，隻要貝殼被拉開一條縫隙，海星就可以把賁門胃從(cong) 嘴巴裏翻出來伸進貝殼裏，向獵物噴射消化液。如果獵物比較小，賁門胃甚至能直接把獵物包裹起來。

最後，海星會(hui) 把賁門胃收入體(ti) 內(nei) ，吸食已成黏液的獵物。

總之，讓海星盯上的貝類大多都凶多吉少。

吃得少，但能一直吃

海星的消化係統非常短，胃又占了大部分，導致它的腸道短小，消化吸收能力弱。據研究，多棘海盤車隻能消化食物的5.7%，因此它必須不斷吞食東(dong) 西，才能滿足身體(ti) 需要。此外，海星不僅(jin) 凶狠還存在過度捕食的習(xi) 性，它們(men) 會(hui) 殺死十個(ge) 貝類，但可能隻吃其中一兩(liang) 個(ge) 。

2

它為(wei) 啥有這麽(me) 大破壞力？

此次泛濫的就是多棘海盤車這種海星，它分布在黃海渤海水域，青島沿海正處於(yu) 這個(ge) 區域內(nei) 。青島人喜歡“喝啤酒吃蛤蜊”，多棘海盤車也很喜歡。

眼下正是放蛤蜊苗的時節，如果沒辦法徹底清理海星，放蛤蜊苗的日期就會(hui) 被推遲，將大大降低其成活率，等到了收獲季節，給養(yang) 殖戶造成的損失大到不可預估。

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還有點好看的海星，為(wei) 啥有這麽(me) 大的破壞力呢？

一是“糧”多。

海星具有向食物富集區聚集的習(xi) 性，主要捕食雙殼貝類、海膽、牡蠣和海葵等。膠州灣的貝類養(yang) 殖規模逐年增大，已經達到了2萬(wan) 公頃。飼養(yang) 貝類的漁民人為(wei) 投放貝類種苗，相當於(yu) 給剛剛沉到海底的小海星們(men) “加了餐”，實際情況也證明了這一點，養(yang) 殖區內(nei) 的海星往往很多，養(yang) 殖區外就很少。

二是“敵”少。

海星並不是天下無敵，鱸、真鯛、小黃魚等肉食性魚類都是它的天敵。但早在上個(ge) 世紀60、70年代這些天敵的數量急劇減少。

缺少天敵的情況下，海星幼體(ti) 成活率提高。海星進入成年後，天敵就變少，隻有海鷗和海獺偶爾來捕食。伴隨著氣候的變化，人為(wei) 海洋環境的破壞，這些天敵的數量也在逐漸減少。

三是自身強。

海星繁殖能力超強，個(ge) 體(ti) 產(chan) 卵量很大，一次可達250萬(wan) 粒。另外它還有一個(ge) 特異功能：再生能力。

天敵減少、食物減少、繁殖能力強，原本生活在深海的海星逐漸向淺海移動，並形成優(you) 勢種，處於(yu) 淺海的貝類養(yang) 殖區迅速暴發了災難。

3

另一個(ge) 主因，生態失衡

這與(yu) 人類的活動息息相關(guan) ，造成生態失衡的主要原因是過度捕撈和在海域養(yang) 殖時忽視對生態體(ti) 係的維護。

2021年3月21日，山東(dong) 青島，約6萬(wan) 斤蛤蜊種苗在城陽區紅島漁港裝船準備投放到養(yang) 殖區。圖|IC photo

其實，我們(men) 與(yu) 海星還有過一段蜜月期。

20世紀60年代，膠州灣裏也有過海星。在食物匱乏的年代，漁民隨著蛤蜊的蹤跡捕食海星，靠其豐(feng) 富的營養(yang) 成分，度過了食物匱乏的歲月。

後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漁民不再吃海星，而是把它們(men) 做成肥料，提升土壤品質。

此外，海星還可以被做生物防腐劑。

那時，生態環境趨於(yu) 平衡，一萬(wan) 畝(mu) 左右的海域裏，一年大約能撈上幾萬(wan) 公斤海星，海星捕食蛤蜊未引起過人們(men) 的重視。

不過，近20年，一切都開始變了，在與(yu) 過去同樣麵積的海域裏，一個(ge) 月就能撈上來幾萬(wan) 公斤海星。

2006年，青島黃島海域就遭受過一輪由多棘海盤車、海燕海星共同組成的聯軍(jun) 入侵。海星瘋狂地攝食鮑魚、菲律賓蛤仔、扇貝等養(yang) 殖經濟貝類，一個(ge) 海星一天能吃掉十幾隻扇貝，食量驚人。

受災最嚴(yan) 重的黃島街道後灣，10戶鮑魚養(yang) 殖戶的損失就超過了千萬(wan) 元，而同期該地區的房價(jia) 不過2000-3000元/平方米。

2007年4月，海星又卷土重來。青島膠州灣的海星密度高達每平方米300個(ge) ，高峰期每天在3-5畝(mu) 海域內(nei) 能捕到海星500多公斤。

並且，今年，膠州灣海水溫度偏低，為(wei) 海星泛濫提供了溫床。海星最適生長溫度為(wei) 15~20攝氏度，水溫高於(yu) 25攝氏度時，海星較少。

早在2007年，膠州灣也出現過海星大規模泛濫情況，不過隨著海水的逐步升溫，海星慢慢自行退去。

紅島養(yang) 殖區的菲律賓蛤仔受害麵積達到60%，部分養(yang) 殖區蛤仔死亡率甚至達到80%，一條60馬力的漁船一天能撈出一噸多棘海盤車，整個(ge) 養(yang) 殖季青島產(chan) 量損失十餘(yu) 萬(wan) 噸。

今年，膠州灣貝類養(yang) 殖戶很忙，出海5個(ge) 小時就能“滿載而歸”，一條船一天能打撈4000-5000斤海星。收購商每天都來收購，因為(wei) 海星太多，很多漁民直接用大吊車，將一網一網的海星吊上岸。

不隻在中國，多棘海盤車曾隨著船隻的壓艙水被帶到歐洲、北美、塔斯馬尼亞(ya) 島等地區的海域，並在當地成功入侵繁殖，給當地漁業(ye) 造成重大損失，因此被列為(wei) 世界百大外來入侵物種之一。

早在1974年，日本鳥取縣就暴發過多棘海盤車災害，當年增殖放養(yang) 的東(dong) 風螺幾乎被多棘海盤車攝食殆盡；7年之後，又是在日本，多棘海盤車又對放流的魁蚶痛下殺手。

1999年，塔斯馬尼亞(ya) 漁民從(cong) 海底撈到了這種從(cong) 未見過的海星，此後，多棘海盤車不僅(jin) 持續危害當地貝類養(yang) 殖業(ye) ，還沿著澳大利亞(ya) 沿岸北上，造成當地特有魚類粗體(ti) 澳洲躄魚的急劇減少，原因是這種魚產(chan) 在藻叢(cong) 裏的卵團被海星大肆掠食。

4

吃貨請戰，有用嗎？

看到這些新聞，不少網友紛紛請戰，去膠州灣吃海星。

吃，真的能管用嗎？

青島一家海鮮自助餐廳擺放的海星。圖|視覺中國

我們(men) 已經吃了巨量的牛蛙和小龍蝦，但它們(men) 仍然作為(wei) 入侵物種危害中國水體(ti) 。

而且，海星作為(wei) 一種食材，吸引力並不大。一是海星身上堅硬的“棘皮”和“骨骼”占了很大部分，可食用部分並不多；二是人們(men) 平時吃的海星其實是它的生殖腺，含有輕微毒性，一般吃後嘴裏會(hui) 有酥麻的感覺，不建議大量食用，尤其是身體(ti) 虛弱的人。

況且，賣海星的收入能彌補損失嗎？

目前，撈上岸的海星還能賣得出去，大個(ge) 的售價(jia) 能達到4元/斤。然而人工、雇船、下籠這些流程所需成本已達3元/斤。加之，海星上市越來越多，受供需關(guan) 係影響，收購價(jia) 有可能進一步下滑。

那還有什麽(me) 好辦法？

70年代，日本曾潑石灰進行滅殺，此種方法雖然可以消滅海星，但是在海洋中不能輕易使用藥物，否則會(hui) 造成更大災難。

因此，在沒有特殊手段防治之前，人們(men) 隻能用潛水員撿拾海星的方式清理，盡可能地減少損失。

一般每艘捕撈船上配備1至4名潛水員，天一亮就出海,到達捕撈區域後，潛水員或背著氧氣瓶，或利用氣泵氣管，潛入7米或者更深的海底，用手一個(ge) 一個(ge) 地撿海星。這種撿拾方法效率不高，收效甚微。

具體(ti) 到我國，今年青島近海海水溫度偏低，目前無法預測海星何時會(hui) 變少，隻能采取多種措施加快速度將其打撈上岸，最大程度降低給水產(chan) 養(yang) 殖帶來的損失。

所以青島市發布通知，“必要時允許漁民在養(yang) 殖區內(nei) 圍海底布設大網目地籠網進行誘捕。”

地籠又叫“絕戶籠”，隻有一個(ge) 入口，網目特別小，裏麵一層套一層，這主要是利用蝦貝類水產(chan) 品喜歡鑽的特點，一旦沿著第一個(ge) 入口進入，就會(hui) 一直往裏鑽，最終被一網打盡。

山東(dong) 此前發布的《關(guan) 於(yu) 加強海洋伏季休漁管理工作的通知》曾要求，嚴(yan) 禁任何單位和個(ge) 人生產(chan) 、銷售和使用國家規定的禁用漁具和地籠。

現在重新允許使用地籠，實屬無奈之舉(ju) 。

從(cong) 根本上說，這次的海星成災是海洋生態係統失衡的一個(ge) 表現，是許多生態危機層層累加下的結果。因此，隻有解決(jue) 大環境的惡化，才能穩定海洋生態係統，從(cong) 而解決(jue) 問題。

參考資料：

1.青島膠州灣海星暴發的原因找到了！捕撈還需十幾天！丨齊魯微報刊，2021-03-17

2.多棘海盤車行為(wei) 生態特征及防治策略初探丨中國海洋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李淑芸，2014年6月；

3.海星之患丨探索頻道

4.海星入侵，狂吃蛤蜊扇貝，網友排隊請戰！可行嗎？|紅星新聞2021-03-17

5.膠州灣突發海星災害，海洋專(zhuan) 家詳解諸多疑問|科技日報，2021-03-17

6.海星大舉(ju) 入侵膠州灣！何以瘋狂至此|中國環境，2021-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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