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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街頭又發現野豬了。這次，是一隻小野豬橫穿馬路，結果因為(wei) 太胖被卡在護欄。從(cong) 郊區的南京大學到商場的奶茶店，野豬頻頻出現在南京，讓這座城市被戲稱為(wei) “野豬之城”。不過，這隻是野生動物進入城市的一個(ge) 小小縮影。

野豬：有點丟(diu) 臉哈｜微博：@中國警察網

城市化，是人類改變環境的最極端形式之一。城市的擴張，顯著改變了自然棲息地——大片的土地被開發、改造，其劇烈程度遠遠超過傳(chuan) 統的農(nong) 業(ye) 、伐木業(ye) 。有的動物選擇退到更小的自然棲息地，有的則主動或被迫來到城市，與(yu) 人類共存。

然而，對於(yu) 進入城市的動物來說，從(cong) 吃喝住行到與(yu) 人類接觸，處處都隱藏著挑戰。就拿食物來說，有人認為(wei) ，城市裏有更多高營養(yang) 的食物，也有人擔心城市中的食物不適合野生動物。城市，是否真的讓動物的生活更美好？

在城市裏，吃得更好還是更糟？

野豬（Sus scrofa）進入南京，其實毫不意外。野豬是世界上分布最廣的哺乳動物之一，它們(men) 的行為(wei) 十分靈活，能夠有效利用城市中的水泥叢(cong) 林和多樣性較低的棲息地。野豬在城市地區的泛濫，是一個(ge) 世界性的問題。一些歐美國家甚至開放了狩獵旅遊，允許遊客持槍獵豬，有的農(nong) 場主為(wei) 了提高撲殺野豬的效率，還動用了直升機。

在柏林郊區，一群野豬在垃圾堆裏覓食｜Domski3 / Wikimedia Commons

野豬能夠如此成功地定居在各大城市中，一個(ge) 重要的原因是：它們(men) 不挑食。對於(yu) 不那麽(me) 挑剔的動物而言，它們(men) 在城市中可以獲得各種各樣的食物，包括人類垃圾、農(nong) 作物（水果和蔬菜）、小型哺乳動物、鳥類、寵物、牲畜或是人類投喂的食物。在西班牙，生活在巴塞羅那市區的野豬，就比它們(men) 生活在非城區的表親(qin) 更常食用來自人類的食物，且往往是高營養(yang) 食物。這也導致了生理特征的變化：城市野豬擁有更大的體(ti) 型、更高的體(ti) 重，血液中的甘油三酯含量也更高。

為(wei) 了適應環境，城市野豬的活動也與(yu) 原始環境中的大不相同。為(wei) 了避開人類，它們(men) 幾乎隻在夜間活動；受空間限製，它們(men) 的活動範圍也更小。但因為(wei) 在城市中覓食難度的增加，它們(men) 每天的活動量卻是自然棲息地中野豬的兩(liang) 倍。這說明它們(men) 可以根據環境條件的不同，靈活調整生活方式，這讓它們(men) 在城市中的種群數量得以快速增長。

在巴塞羅那，用鎮靜劑瞄準野豬｜SEFaS/Ajutament de Barcelona

野豬根據城市環境靈活改變活動和飲食方式，這種現象被稱為(wei) “適應性反應”，通常在動物進入城市的幾天到幾周內(nei) 就會(hui) 表現出來。野豬的這種高適應性，讓它們(men) 成為(wei) 了“城市開拓者”；適應性稍低的則是“城市適應者”，比如一些習(xi) 慣吃蟲子和植物種子的動物。這兩(liang) 類動物都能成功適應城市環境，它們(men) 會(hui) 積極進入城市，利用人類資源，在城市裏紮根安家，是真正的城市居民。它們(men) 在城市中的密度往往高於(yu) 在農(nong) 村，甚至高於(yu) 自然棲息地中的密度。也因此，野豬常常成為(wei) 城市新聞的主角。

一些食肉動物則是“城市回避者”，例如一些小體(ti) 型的犬科動物，它們(men) 更容易與(yu) 城市中的寵物貓、狗發生衝(chong) 突。而對於(yu) 那些超級食肉動物——也就是食物中70%為(wei) 肉類的動物，如短尾貓（Lynx rufus）和黃鼠狼（Mustela sibirica），它們(men) 需要捕食活著的獵物，因而它們(men) 更傾(qing) 向於(yu) 主動避開城市地區，隻是偶爾利用人類資源，仍然主要依賴自然資源。這些動物常出現在城市郊區和自然棲息地接壤的區域，那裏人類密度更低，保留有更多的自然環境。

需要攝入許多肉類的黃鼠狼相對沒那麽(me) 喜歡城市｜Dibyendu Ash / Wikimedia Commons

不是所有動物都喜歡住進城市裏，這除了與(yu) 不同動物的習(xi) 性有關(guan) 之外，也與(yu) 城市環境的差異有關(guan) 。不同城市具有完全不同的空間範圍、人口密度、城市形態及地理位置——每個(ge) 城市都有被單獨分析的必要，動物也會(hui) 對特定的城市做出特定的反應。南京之所以吸引了眾(zhong) 多野豬，是由於(yu) 南京的自然條件非常適宜野豬生活：不僅(jin) 有分布廣泛的丘陵，還具有眾(zhong) 多水係。地形的多樣化為(wei) 野豬提供了良好的棲息地和食物來源，城市地區的野豬種群密度逐年上升。值得慶幸的是，在南京，野豬居民的活動隻限於(yu) 遊泳和遛彎兒(er) ，還沒有出現南京市民被野豬攻擊的新聞。

在城市裏，更安全還是更危險？

在日本的奈良縣，城市裏隨處可見常年生活在這裏1000隻左右的梅花鹿（Cervus nippon nippon）。是什麽(me) 吸引這些大型的有蹄類動物來到繁華的大都市呢？除了自然環境，梅花鹿定居於(yu) 此很大程度上也和它們(men) 與(yu) 人類的互動有關(guan) ：遊客可以購買(mai) 零食“鹿仙貝”喂食它們(men) ，有些梅花鹿不再對人類保持警惕，甚至會(hui) 向人類乞食。這些更大膽的個(ge) 體(ti) ，能從(cong) 人類手裏獲得明顯更多的食物——這不僅(jin) 讓它們(men) 在城市裏生活得更好，也為(wei) 後代帶來了生存優(you) 勢。

奈良的梅花鹿｜Dariusz Jemielniak / Wikimedia Commons

奈良縣梅花鹿的例子，也許是針對城市野生動物的“捕食放鬆”假說的佐證。這一理論認為(wei) ，城市中的捕食者不多，比自然棲息地更加安全。因此，野生動物為(wei) 了偵(zhen) 查捕食者而進行的警戒行為(wei) 也不那麽(me) 重要了，它們(men) 用於(yu) 偵(zhen) 查捕食者的時間更短，頻率更低。

“捕食擴散”則是與(yu) 之相反的假說。這種理論預測，某些捕食者可以適應城市環境，並提高種群密度，因此對獵物而言，在城市地區更容易被捕食。另外，在高度城市化的地區，道路和建築的切割讓棲息地高度分散，動物可能被迫與(yu) 天敵待在相同的棲息地。而且，城市中最重要的居民——人類，也為(wei) 野生動物帶來了新的風險。例如，有一半的紐約居民表示，他們(men) 在開車時幾乎撞到了鹿。新舊風險同時出現，城市中的野生動物可能不得不加強警戒行為(wei) ，並因此犧牲了一部分覓食的時間。

紐約有關(guan) 部門甚至需要提醒市民，秋季是鹿活躍的季節，車輛上路要小心鹿出沒｜Observer-Dispatch

這兩(liang) 種假說，在不同的研究中分別得到了證實。就目前有限的研究來說，**城市中的鳥類，被捕食的概率顯著低於(yu) 它們(men) 在農(nong) 村地區的同類。**城市中的哺乳動物似乎也放鬆了警惕，野豬的警戒程度比在野外的低，如果掉進人類設置的陷阱，被放生的它們(men) 也不會(hui) 因此遠離陷阱周圍的區域。

遺憾的是，鳥類以外的研究數據仍然很匱乏。但可以確定的是，由於(yu) 城市環境帶來的威脅是如此多變和複雜，針對外界刺激和環境條件，野生動物需要在幾個(ge) 小時、甚至幾秒鍾的時間內(nei) ，靈活地做出調節反應、改變警戒行為(wei) ——這成為(wei) 它們(men) 在城市生活的一項必備技能。

生活在人類附近的藍山雀甚至學會(hui) 了偷牛奶｜Steve Magennis

在城市裏，膽子變大了還是變小了？

生活在城市裏，野生動物的個(ge) 性會(hui) 發生改變嗎？這可能是討論城市對野生動物的影響時，最具有挑戰性的一個(ge) 問題。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凱·霍勒坎普（Kay Holekamp）教授，就試圖對此進行探究。

研究者用盒子探究幼年斑鬣狗的大膽性｜參考文獻[7]

他們(men) 給以斑鬣狗（Crocuta crocuta）設計了一係列的小難題，結果發現：生活在人類高度幹擾區域的幼年斑鬣狗，對於(yu) 從(cong) 未見過的物體(ti) 具有更明顯的探索性，這種探索性有利於(yu) 它們(men) 利用新的資源並使用新的棲息地；但對於(yu) 內(nei) 部裝有食物的盒子，它們(men) 卻表現得更膽小。探索性提高這一點，與(yu) 城市中的鳥類及小型哺乳動物一致，但大膽性降低這一點卻與(yu) 它們(men) 相反。

研究者推測，幼年斑鬣狗之所以膽子小，可能是因為(wei) 這類大型哺乳動物更容易讓人類產(chan) 生恐懼和仇恨的情緒，因此更容易卷入與(yu) 人類的衝(chong) 突——被人類驅趕，甚至殺死。這種威脅，迫使它們(men) 收斂了大膽性和冒險行為(wei) 。

肯尼亞(ya) 安博塞利國家公園裏的斑鬣狗｜Sara&Joachim / Wikimedia Commons

大膽性反映了動物個(ge) 體(ti) 冒險的傾(qing) 向，探索性則關(guan) 乎它們(men) 對新事物、新環境的反應。這兩(liang) 者是野生動物的關(guan) 鍵性格特征，不僅(jin) 會(hui) 被城市中的人類幹擾所影響，而且影響非常深遠——具有不同性格特征的動物，覓食、對捕食者的反應等行為(wei) 也不同，從(cong) 而會(hui) 有不同的生存和繁殖情況。這些性格改變還可能通過生理變化和行為(wei) 傳(chuan) 遞給下一代，但這些變化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的積累，才能被我們(men) 觀察到。

如何與(yu) 動物居民和諧共處？

人與(yu) 動物之間的矛盾，始終是一個(ge) 大問題。生活在人類附近的大型動物，可能會(hui) 對牲畜或人類造成損害，但這同時也給動物帶來風險——人類可能通過大規模毒害等方式傷(shang) 害它們(men) 。

對於(yu) 這個(ge) 問題，農(nong) 村地區有一些經驗。例如在雲(yun) 南西雙版納，保護人員在大象定居的地區邊緣設置緩衝(chong) 區，種植大象喜愛的食物；當大象在緩衝(chong) 區吃飽後，它們(men) 就很少騷擾農(nong) 田，不會(hui) 損害農(nong) 民的利益了。這一方案，也在其他飽受大象騷擾的國家推廣。

給大象設置緩衝(chong) 區｜人民網

但城市的情況更為(wei) 複雜。動物在城市裏造成的損害，往往沒有大象踩踏農(nong) 田那麽(me) 明顯。因而，圍欄，甚至直接殺死它們(men) ——這些傳(chuan) 統的緩解衝(chong) 突的方式很難被大眾(zhong) 接受。而且，人類對野生動物的投喂還會(hui) 產(chan) 生適得其反的效果，助長動物對城市的適應。目前最有效、最能被接受的方式，就是選擇性地將“問題動物”——造成主要破壞的動物，往往也是群體(ti) 中更大膽的個(ge) 體(ti) ——移除出城市。

我們(men) 解決(jue) 這一問題的方法有限，也與(yu) 研究數量不足有關(guan) 。目前為(wei) 止，關(guan) 於(yu) 野生動物如何適應城市，我們(men) 知道的依然不多。但野生動物的行為(wei) 變化，通常是它們(men) 與(yu) 人類發生衝(chong) 突的前兆。因此，對這方麵的研究，是野生動物管理不可或缺的部分。隻有知道我們(men) 的動物鄰居們(men) 在城市裏發生了什麽(me) ，我們(men) 才能更和諧地，與(yu) 它們(men) 在這個(ge) 日益城市化和人類化的星球上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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