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麗(li) 的濱海城市大連的星海廣場上，有一座形似貝殼的穹頂式建築，這便是國內(nei) 唯數不多的集貝類研究、科普教育、展覽展示、收藏和國際交流為(wei) 一體(ti) 的專(zhuan) 業(ye) 性貝殼博物館——大連貝殼博物館。

博物館出展出現生貝類標本5萬(wan) 餘(yu) 枚，不乏許多稀有種類。有著“鎮館之寶”稱譽的龍宮翁戎螺（Entemnotrochus rumphii）便是其一。

大連貝殼博物館的龍宮翁戎螺，注意到它的螺殼上有著長長的裂縫。這是為(wei) 什麽(me) 呢? | 田瑩

龍宮般的活化石

龍宮翁戎螺在分類上隸屬於(yu) 翁戎螺科臍翁戎螺屬（Entemnotrochus），臍翁戎螺屬現生僅(jin) 兩(liang) 種，即龍宮翁戎螺和阿當嵩翁戎螺（E. adansonianus）。翁戎螺是一類非常古老的腹足類軟體(ti) 動物，早在距今約5億(yi) 年前的寒武紀時便出現在地球上了。龍宮翁戎螺是翁戎螺中體(ti) 型最大，也是花紋最漂亮的種類。殼體(ti) 呈圓錐形，殼麵有黃紅色似火焰的斑紋，整體(ti) 造型仿佛一座宮殿，因此又稱龍宮貝。

龍宮翁戎螺擁有美麗(li) 的花紋 | motokoka / Wikimedia Commons

翁戎兩(liang) 字則直譯自其日文名オキナヱビス，其對應的漢字很多，用作翁戎螺時，其漢字通常寫(xie) 為(wei) 翁恵比須。惠比須是日本神話中的海神，是七福神中唯一一個(ge) 日本固有的神明，通常是頭戴烏(wu) 帽、身穿狩衣，右手持釣竿，左手抱著鯛魚的形象。最早的時候，惠比須被作為(wei) 漁神。人們(men) 把鯨豚比作惠比須的化身，因為(wei) 這些大型海洋生物出現的時候往往預示著有大量魚群出現。而翁字在日語中本身是對老人的一種尊稱，用來形容這類自寒武紀便誕生於(yu) 地球、如海神般守護這片海洋的螺。

惠比須的形象 | pattio / Wikimedia Commons

腹足類的祖先是沒有貝殼的。經曆漫長的演化，它們(men) 的殼從(cong) 無到有，從(cong) 扁平的殼到像鬥笠、圓錐狀的螺殼。圓錐狀的殼可以增強防禦能力，但較高的螺殼加高了重心位置，不利於(yu) 爬行。為(wei) 了降低重心，圓錐狀的外殼又演變成螺旋狀的殼，也是我們(men) 現在見到的絕大多數螺殼的樣子。螺旋狀的殼又帶來了新的問題：空間減少，於(yu) 是，現如今大多數的螺隻保留了原本對稱分布的內(nei) 髒的一側(ce) 。然而，翁戎螺卻保留了原始的兩(liang) 對鰓和兩(liang) 對腎髒，這種原始的身體(ti) 結構有助於(yu) 科學家了解腹足類的演化進程。

龍宮翁戎螺擁有原始的身體(ti) 結構 | 日本衝(chong) 繩美之海水族館

翁戎螺類的化石種類超過1500餘(yu) 種，而現生種類僅(jin) 30餘(yu) 種。通過對比龍宮翁戎螺與(yu) 化石，科學家發現它們(men) 的身體(ti) 結構居然沒有任何變化。像龍宮翁戎螺這樣具有古老化石生物的特征，又缺乏現生親(qin) 戚的生物通常被稱為(wei) “活化石”。中生代是翁戎螺最為(wei) 繁盛的時代，到了新生代後，絕大多數在一次又一次的生物大滅絕事件中消失，隻有像龍宮翁戎螺這樣極少數的孑遺種類延續下來。

高價(jia) 難尋的深海珍寶

龍宮翁戎螺由荷蘭(lan) 軟體(ti) 動物學家馬托伊斯·馬裏納斯·舍普曼（Mattheus Marinus Schepman）於(yu) 1879年命名，種名為(wei) 了紀念采集人——德國植物學家格奧爾格·艾伯赫·郎弗安斯（Georg Eberhard Rumphius），模式標本存在荷蘭(lan) 鹿特丹自然博物館。龍宮翁戎螺的模式標本非常大，殼徑達到20厘米，采集自印度尼西亞(ya) 的馬古魯。然而自從(cong) 1879年被正式命名後，將近60年內(nei) 都沒有人再發現過它。如果是一種小型螺，很可能受限於(yu) 采集方式不易發現，但對於(yu) 龍宮翁戎螺這樣的大型螺，如此長的時間內(nei) 都沒有再發現第二枚實屬奇怪。

美國著名藏家Don Pisor的藏品，殼徑達28厘米，是龍宮龍宮翁戎螺目前的最大紀錄 | 尉鵬

直到1936年，日本人河村良介在高知縣的外海獲得一枚幼貝，這是當時世界上已知的第二枚龍宮翁戎螺。1942年，日本古生物學家大山桂到台灣出差，拜會(hui) 日據時代的台灣殖產(chan) 局小林科長。小林慷慨贈送了自己收藏的貝殼標本，大山桂從(cong) 中發現了第三枚龍宮翁戎螺，標記為(wei) 高雄水產(chan) 株式會(hui) 社漁船於(yu) 1937年撈獲。然而，這兩(liang) 枚時隔60年的才獲得的龍宮翁戎螺不幸毀於(yu)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中。

就這樣，龍宮翁戎螺再次從(cong) 人們(men) 的視線中消失了。根據化石記錄，翁戎螺在繁盛時期活躍在淺海區域，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men) 慢慢轉向了深海。龍宮翁戎螺通常生活在大陸架邊緣的海底斜坡上，棲息深度在50-250米。或許是受限於(yu) 當時深水捕撈技術，人們(men) 很難采集到龍宮翁戎螺。

深海拍攝的龍宮翁戎螺 | 日本衝(chong) 繩美之海水族館

隨著深水捕撈技術的提高，龍宮翁戎螺又重新被人們(men) 發現。1968年，台灣漁船又撈獲1枚龍宮翁戎螺，這枚龍宮翁戎螺被日本鳥羽水族館以1萬(wan) 美金的價(jia) 格買(mai) 下（當時這個(ge) 價(jia) 格可以在台灣買(mai) 一幢樓），並於(yu) 第二年的春天在東(dong) 京百貨公司對外展出，吸引了數萬(wan) 人參觀，這其中包括以研究蝦虎魚分類著稱的日本生物學家、當時還是太子的明仁天皇。

時隔不久，1969年5月，基隆市的一艘漁船在釣魚島海域作業(ye) 時又撈獲3枚龍宮翁戎螺，除了一隻在打撈時受傷(shang) 死亡，另外兩(liang) 隻活體(ti) 被送到了台灣省立博物館。當時的媒體(ti) 直接宣稱發現了5億(yi) 年前的生物，因此吸引了超過數十萬(wan) 人次參觀。

也可能是因為(wei) 長得像肉桂卷 | adamkontor / Flickr

在當時的條件下，想要飼養(yang) 龍宮翁戎螺這樣生活在深海，承受著高強水壓與(yu) 低溫的動物並非易事。來不及製作特製的水族箱，博物館隻能把冰塊堆在普通的水族箱四周及箱底，讓水溫保持在20攝氏度以下。另外，喂龍宮翁戎螺吃什麽(me) 也是問題。通過分析它的排泄物，發現當中含有珊瑚碎屑及藻類，於(yu) 是就用幹海藻作飼料，並在缸內(nei) 鋪上大理石，讓龍宮翁戎螺可以從(cong) 中獲得石灰質。即便這樣，4天後一隻龍宮翁戎螺便死去，另一隻則活了36天。

據說當年所有漁船撈到的龍宮翁戎螺近百枚，更有漁民稱這種螺並不是什麽(me) 稀罕玩意，他們(men) 都是撈上來在漁船上敲碎了吃肉。當然這種事情絕不會(hui) 再發生了，一枚品相完美的龍宮翁戎螺在貝殼市場上可以賣到5位數，誰還稀罕那點肉呢？

博物館裏的珍稀藏品 | Jim 陳 / Flickr

裂開的螺殼

現在，隻要你舍得花錢，買(mai) 上一枚龍宮翁戎螺收藏並非難事。然而，活的龍宮翁戎螺依然十分罕見。2018年，日本衝(chong) 繩美之海水族館曾經展示了一隻通過ROV（無人潛艇）在水深150米左右采集到的活體(ti) 龍宮翁戎螺。不得不說，日本的水族館總會(hui) 不惜一切成本飼養(yang) 展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dong) 西，包括帶魚、大王具足蟲、深海蜘蛛蟹等等。雖然大多數深海生物並不能飼養(yang) 太長時間，但這確實能激發公眾(zhong) 對深海生命的好奇心，並且哪怕是短暫的飼養(yang) 也能獲得許多珍貴的資料。

無人潛艇采集到的活體(ti) 龍宮翁戎螺 | 日本衝(chong) 繩美之海水族館

龍宮翁戎螺還有一個(ge) 與(yu) 其他螺類顯著不同的地方，就是在它的殼上有一條細長的裂縫，用來排泄體(ti) 內(nei) 廢物。這條裂縫隨著螺體(ti) 的生長，最長可以達到底層周長的一半。大連貝殼博物館的龍宮翁戎螺更是奇特，它的這條裂縫居然達到了螺頂，這又是為(wei) 什麽(me) 呢？

龍宮翁戎螺殼上的裂縫 | Ryan Somma / Wikimedia Commons

為(wei) 了得到這個(ge) 答案，我聯係到了在大連的朋友幫我去貝殼博物館一探究竟，遺憾的是吃了閉門羹，自打去年底，因為(wei) 館內(nei) 維護，大連貝殼博物館就暫停開放了。於(yu) 是，我又聯係到了在貝殼專(zhuan) 業(ye) 方麵幾乎無所不知的尉鵬老師，他的答案讓我哭笑不得。原來，大連貝殼博物館的這枚龍宮翁戎螺是一名船長贈送的，當時這名船長本想把這螺殼當成燈罩，為(wei) 了增加透光度，人工將裂縫切長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如今龍宮螺在市場上仍然能賣出很高的價(jia) 格，也讓人不禁想了解它們(men) 的生存現狀 | Carles Dorado / allspira.org

我趕緊打開塵封多年的收藏整理箱，可惜的是並沒有龍宮翁戎螺。看來我的荷包又要受傷(shang) 了。

感謝尉鵬老師對本文的寶貴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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