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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鯨死了，

墜入深海，曆時百年，

化作生命的綠洲；

有的鯨也死了，

卻擱淺沙灘，

在一聲爆炸中匆匆散場。

同樣都是鯨，

在死後卻有著如此不同的結局，

不由得讓人感歎一句：

茫茫大海，誰主沉浮~

（圖片來源：）

漂浮的鯨與(yu) 沉淪的捕鯨業(ye)

還記得上期為(wei) 你講述的關(guan) 於(yu) 死亡與(yu) 新生的鯨落故事嗎？它讓我們(men) 在感歎生命之溫柔的同時，也開始了新的思考：

鯨死後，是沉沒，還是漂浮？

對於(yu) 這個(ge) 問題，最有發言權的或許是捕鯨人。

在捕鯨人眼中，有一類鯨是最適合的獵殺對象。它們(men) 動作緩慢、性格溫順、易於(yu) 獵殺，且不同於(yu) 大部分鯨類，它們(men) 在被捕殺後並不會(hui) 沉入海底，而是漂浮在海麵上，可以被方便地收取。這類鯨叫做露脊鯨，也就是捕鯨人中口口相傳(chuan) 的“right whale”。

捕鯨人在獵殺露脊鯨

（圖片來源：Library of Congress）

但這種所謂的“正確”僅(jin) 僅(jin) 相對於(yu) 捕鯨人而言，對於(yu) 露脊鯨來說，這種“正確”或者“合適”甚至導致了族群的滅頂之災。由於(yu) 幾個(ge) 世紀以來的肆意獵殺，露脊鯨的種群數量已大為(wei) 減少。其中，北大西洋露脊鯨和北太平洋露脊鯨因數量過於(yu) 稀少，已經分別被 IUCN 評估為(wei) 極危和瀕危物種。

極危的北大西洋露脊鯨

（圖片來源：NOOA’s Fisheries）

此外，還有一類鯨也為(wei) 捕鯨人所偏愛，那就是抹香鯨(Sperm Whale)。

不同於(yu) 性格溫順且遊動緩慢的露脊鯨，抹香鯨動作敏捷，還會(hui) 撞擊船隻，捕殺難度相對較大，但這兩(liang) 類鯨都有一個(ge) 共同點，即身體(ti) 的平均密度小於(yu) 海水，死後並不會(hui) 沉入海底。

具體(ti) 而言，露脊鯨死後漂浮是因為(wei) 體(ti) 內(nei) 那厚厚的鯨脂層，研究表明，露脊鯨的體(ti) 重中大約有40%都是鯨脂，且身體(ti) 的脂肪層厚度會(hui) 隨著露脊鯨年齡增長和長度的增加而增加。

大家可以看一看露脊鯨身體(ti) 不同位置的脂肪層厚度，再看看瘦瘦的自己，是不是立馬又充滿了幹飯的動力？

 露脊鯨不同部位的脂肪厚度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

類似的，體(ti) 內(nei) 豐(feng) 富的鯨脂同樣也是抹香鯨死後漂浮的原因之一，但不同於(yu) 露脊鯨，抹香鯨還有一個(ge) 調節沉浮的絕技。

和很多流線型的鯨不同，抹香鯨擁有一個(ge) 大得出奇的腦袋，約占體(ti) 長的1/4至1/3。這個(ge) 大腦袋裏存儲(chu) 著固態和液體(ti) 共1000多升的鯨腦油(Spermaceti)

抹香鯨頭部的構造，鯨腦油主要儲(chu) 存在腦油器(Spermaceti Organ)和小腦油倉(cang) (Junk)中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

有研究認為(wei) 抹香鯨腦袋裏的鯨腦油是其調節自身上浮和下潛的關(guan) 鍵。抹香鯨可以通過增加局部血液的流量或吸入冰冷的海水來調節頭部的溫度，進而讓鯨腦油溶解或凝固，從(cong) 而改變比重，調節身體(ti) 的浮力。

當然，捕鯨人並不關(guan) 心這些，他們(men) 隻知道鯨腦油比起鯨脂燃燒起來異味更小，更能賣得上價(jia) ，而且一些抹香鯨體(ti) 內(nei) 還有更加珍貴的龍涎香，對他們(men) 而言，抹香鯨代表著財富。

鯨腦油蠟燭

（圖片來源：Nina Hellman Marine Antiques）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鯨腦油蠟燭照亮了捕鯨業(ye) 的前路，但一個(ge) 產(chan) 業(ye) 的興(xing) 起和消亡往往不由自主，就像死去的抹香鯨無法調節身體(ti) 的沉浮，興(xing) 盛一時的捕鯨業(ye) 最終還是走向了沒落。

拋開這些題外話，肯定有細心的朋友會(hui) 問，新聞上那些擱淺在沙灘的鯨屍，可不僅(jin) 僅(jin) 是這兩(liang) 類，這又該怎麽(me) 解釋呢？

茫茫大海，誰主鯨屍沉浮？

事實上，鯨類屍體(ti) 在海中的沉浮，取決(jue) 於(yu) 其身體(ti) 的平均密度和海水密度的實時比值：

對於(yu) 身體(ti) 平均密度高於(yu) 海水的鯨類，如果其死後身體(ti) 密度出現了變化，就不一定會(hui) 沉入海底，而是會(hui) 漂浮在海麵之上，隨後被海浪衝(chong) 到岸邊，在“砰”的一聲中突然爆炸，或者隨著洋流漂向遠海，並在漂流的過程中慢慢分解；類似的，身體(ti) 密度低於(yu) 海水的鯨類，死後也不是一定就不會(hui) 沉入海底。

鯨擱淺在沙灘上

(圖片來源：lithub.com)

具體(ti) 而言，對於(yu) 一具鯨屍來說，其命運由多種因素決(jue) 定，包括生物因素和非生物因素。其中生物因素主要指的是鯨屍體(ti) 內(nei) 的微生物種類，一些微生物分解屍體(ti) 會(hui) 產(chan) 生大量氣體(ti) ，這直接影響了鯨屍的膨脹。非生物因素則種類繁多，包括其死亡的地點(沙灘、海麵、海中)、環境溫度(氣溫、水溫)、壓力、潮汐和洋流、以及風向等等。

在上述這些影響因素中，鯨屍體(ti) 內(nei) 微生物的活動對於(yu) 鯨屍的命運十分重要。在此前對鯨落進行介紹的文章中，大家是否留意到這樣一個(ge) 細節：

“格雷格·勞斯教授在準備將玫瑰花蕾沉入海底時，鯨的喉嚨處鼓起了一個(ge) 氣泡，這使得鯨不再下沉，直到氣泡帶著內(nei) 髒碎片從(cong) 玫瑰花蕾口中冒出時，鯨屍才緩緩下沉。”

這種屍體(ti) 膨脹的現象其實十分常見，擱人身上，就是一種叫做“巨人觀”的屍體(ti) 現象。說白了就是屍體(ti) 內(nei) 數量驚人的微生物產(chan) 生大量的氣體(ti) ，這些氣體(ti) 使得屍體(ti) 像充氣的氣球一樣發生膨脹，便形成了所謂的“巨人觀”。如果產(chan) 生的氣體(ti) 太多，鯨屍甚至還會(hui) 發生“鯨爆”，內(nei) 髒和體(ti) 液伴隨著氣體(ti) 劇烈噴出，怎一個(ge) 酸爽了得~

沙灘上發生的“鯨爆”，體(ti) 液和內(nei) 髒隨著爆炸劇烈噴出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

注意！前方高能預警

鯨爆動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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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表明，在鯨屍中，微生物分解屍體(ti) 產(chan) 生氣體(ti) 的過程會(hui) 受到溫度的影響。大家都知道低溫下微生物的分解活動一般都比較緩慢，如果身體(ti) 密度大於(yu) 海水的鯨類在一定深度的海水中死亡，那大概率隻能沉入海底，形成鯨落，滋養(yang) 深海的荒漠；相反，如果鯨在溫度較高的淺海或者海麵死去，那在微生物的活動下，就容易浮出海麵，但隨著海浪的機械作用，或者清道夫們(men) 的分屍，鯨屍的結構完整性被破壞，氣體(ti) 泄漏而出，該沉的還是得沉入海中。

鯨屍結構完整性被破壞後開始下沉

（圖片來源：audubon.org）

此外，一項對鯨屍體(ti) 溫的研究表明，在死亡24小時後，鯨屍的溫度會(hui) 從(cong) 37–38°C 上升到 41°C，並在2 到 3 天後達到 48°C。在這個(ge) 過程中，鯨屍體(ti) 內(nei) 的鯨脂會(hui) 發生自溶，並產(chan) 生難聞的氣體(ti) 。進一步，隨著溫度升高，脂肪細胞破裂，油脂從(cong) 組織中泄漏，這會(hui) 降低鯨屍的油脂含量，使得鯨屍的浮力和絕緣能力下降，在這種情況下，露脊鯨也有可能沉入海中。

鯨屍的命運及其影響因素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

總而言之，隻要鯨屍沒有在洋流、海風的作用下擱淺在岸上，那不論情況多麽(me) 複雜，鯨屍無非就是在海中飄飄蕩蕩、浮浮沉沉，最後的歸宿都是沉入海底。但隻有當一些身體(ti) 平均密度大於(yu) 海水的鯨類在一定深度的海水中死去時，才有比較大的可能會(hui) 完整地沉入海底，形成鯨落。

百年過後，仍是寶貴的“財富”

在過去的幾百年裏，鯨類給我們(men) 帶來了光明，但隨著煤油、汽油等能源的發現，鯨油逐漸退出了曆史的舞台，鯨類再也不用為(wei) 身上的鯨脂而慟哭哀號了。

鯨們(men) 舉(ju) 杯歡慶石油的發現

（圖片來源：wiki commons）

當人們(men) 不再需要鯨脂來照亮黑暗，不再需要鯨須來製作束身胸衣，擱淺在岸上的龐大鯨屍是否就毫無用處了呢？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在經曆了數百年時光的變遷後，擱淺的鯨屍用另一種方式，照亮了科研的道路，同時也守護著更多的海洋哺乳動物。

盡管國際捕鯨委員會(hui) 限製了各成員國的商業(ye) 捕鯨活動，但兼捕(指漁業(ye) 中一種不可避免地捕獲到非目標種類或不符合要求的目標種類漁獲的現象)對鯨類帶來的傷(shang) 害仍不可否認。

死於(yu) 兼捕的座頭鯨，屍體(ti) 擱淺在岸上

（圖片來源：expressandstar.com）

通過一係列的指標和分析，研究人員得以推斷擱淺在岸上的鯨以及其他海洋哺乳動物的具體(ti) 死因，並確定導致鯨類被兼捕具體(ti) 涉及的漁業(ye) ，從(cong) 而精準地對這些漁業(ye) 的漁具進行調整，以減小兼捕對鯨類和其他海洋哺乳動物的影響。

不僅(jin) 如此，這些基礎數據對於(yu) 了解海洋哺乳動物種群的健康，以及死亡率的變化也至關(guan) 重要，進而可以對鯨類等海洋哺乳動物的保護起到重要的作用。

或許鯨類生而溫柔，無論沉沒還是擱淺，都願在生命的盡頭給自然以最深的愛。而我們(men) 呢，是否也能回以鯨魚多一份溫柔，多一分愛？

參考文獻：

[1]Moore, M. J., Mitchell, G. H., Rowles, T. K., & Early, G. (2020). Dead cetacean? Beach, bloat, float, sink. Frontiers in Marine Science, 7, 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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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Reisdorf, A. G., Bux, R., Wyler, D., Benecke, M., Klug, C., Maisch, M. W., ... & Wetzel, A.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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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Tonnessen, J., and Johnsen, A. (1982). The History of Modern Whaling C. London: Hurst and Company.

作者：EVEE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

來源：科學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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