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在曆史上是一個(ge) 水網密布、河湖眾(zhong) 多的水鄉(xiang) 城市，因水而生、因水而興(xing) 。“水”承載著京城的漕運，滋潤著皇家的園林，維係著百姓的生活，豐(feng) 富著文人的詩歌……“水”為(wei) 北京城市的發展提供水源、保障補給，同時也在“潤物無聲”的存在中塑造著北京城的靈魂，給北京城帶來生命和活力。

在漫長的曆史變遷中，北京城曾經水網縱橫的景象已積澱成一種城市印跡，這些“水跡”承載著北京的水韻風情，見證著城市的滄海桑田。

背山抱水是中國古代城市普遍遵循的營造意象，北京城也不例外。北京中軸線的水環境格局分為(wei) 自西海綿延至中南海的六海水係以及環繞多重城牆的護城河。六海與(yu) 護城河交織出的古都水脈，孕育出了中軸線在莊嚴(yan) 肅穆下獨有的靈秀韻律。

內(nei) 金水河老照片

1.中軸線誕生前的魚米之鄉(xiang)

民國十四年北海公園全圖

金代的大寧宮位於(yu) 中都城東(dong) 北郊的瓊華島上，一作太寧宮，後來又改為(wei) 萬(wan) 寧宮。關(guan) 於(yu) 這座離宮的修建過程，清代乾隆皇帝曾在今北海白塔山豎立的《白塔山總記》碑文中說：

“白塔山者，金之瓊華島也。北平圖經載遼時名曰瑤嶼，或即其地。”

以博學多才自詡的乾隆皇帝用揣測的語氣認為(wei) 瓊華島在遼南京城時已經出現，當時名稱為(wei) 瑤嶼。由於(yu) 年代久遠，瓊華島上的宮殿最早為(wei) 誰使用說法不一，到了清代，有人認為(wei) 遼蕭太後在此梳妝，有人認為(wei) 曾是金章宗宸妃的梳洗處。清代詞人顧太清在《尋遼後梳妝台故址》中曾有“遺編難考當年事，且向居民問訊來”之語，說明北海最初的開辟過程撲朔迷離，還有許多未解之謎。

金代大寧宮的興(xing) 建始於(yu) 金世宗大定十九年（1179年），這一般被認為(wei) 是今天北海公園的曆史起點。元代陶宗儀(yi) 曾在《輟耕錄》一書(shu) 中記載了金代堆土成山、營造離宮的故事。書(shu) 中記載，金代後期蒙古的興(xing) 起給邊境帶來了嚴(yan) 重威脅，風水學家望氣後，對金代統治者說在蒙古高原上有神山，山上有王氣，必須挖斷山脈才能阻止王氣上升。於(yu) 是，金朝皇帝派人出使蒙古，提出了開鑿山脈的請求。蒙古國力已經強盛，自然不可能答應金朝的請求。無奈的金代統治者發動士卒，在中都城東(dong) 北郊開鑿湖泊，積土成山，便有了瓊華島及大寧宮。金代鑿山厭氣擋不住蒙古鐵騎的南下步伐，不久，中都城被蒙古占領。元世祖至元四年（1267年），忽必烈又命人以大寧宮的湖泊為(wei) 中心營建宮城，元大都城逐漸建成。

陶宗儀(yi) 記錄的故事，有虛構，也有事實。瓊華島立於(yu) 湖泊之中，湖泊的存在早於(yu) 瓊華島是明確的。實際上是先有湖泊，金代將湖泊加以開鑿，又在靠近湖泊東(dong) 岸的地方，堆築了一座小島，這便是瓊華島。經曆史地理學名家侯仁之等學者研究，包含今天北海在內(nei) 的六海水係原是古代永定河的故道，在古永定河改道後，原有的河床積水成湖，流經今紫竹院公園的高梁河注入其中。在金代營建離宮之前，附近的居民便已利用湖泊從(cong) 事捕魚、種植等。今天中軸線誕生之前，這裏曾是一片原生態的魚米之鄉(xiang) 。

2.由北海延伸出的六海格局

元大都城的興(xing) 建以北海的團城為(wei) 中心，團城成為(wei) 宮城建築群的交會(hui) 點。元代團城是一座位於(yu) 太液池中的小島，島上建有儀(yi) 天殿。團城兩(liang) 側(ce) 各建木橋，穿過東(dong) 側(ce) 木橋可直達大都城的核心——宮城，在西側(ce) 木橋之北為(wei) 皇太後居住的興(xing) 聖宮，南側(ce) 是皇太子居住的隆福宮。在三宮鼎立之間的團城，是元大都皇城主要建築群的連接點，重要性不言而喻。

元大都城圖

元代在團城周圍建有護城河，護城河寬僅(jin) 1米，護牆高約1市尺（0.33米），水深約0.5米。老北京曾有“一尺高的矮牆跳不過去，三尺高的護欄不敢跳”的說法，這“一尺高的矮牆”便是北海團城的護牆，而“三尺高的護欄”則是紫禁城護城河的護欄。在20世紀50年代金鼇玉蝀橋的展拓工程中，團城的護城河被填平，成為(wei) 了人行道。

團城周圍的湖泊在元代稱為(wei) 太液池，燕京八景中的“太液秋風”便是指此。太液池位於(yu) 皇城之內(nei) ，是宮廷用水的來源地。為(wei) 保證太液池的水質，元代將太液池與(yu) 大運河碼頭所在的積水潭隔開，又從(cong) 西郊玉泉山引泉水，從(cong) 太液池的南北兩(liang) 側(ce) 注入湖中，這就是金水河，南側(ce) 支流因經過隆福宮南側(ce) ，又被稱為(wei) “隆福宮前河”。由此，西山泉水為(wei) 皇室宮苑獨享。金水河在穿過金代的高梁河、西河等河流時，采取了架槽引水避免清濁水混淆的措施，名為(wei) “跨河跳槽”。最初金水河“濯手有禁”，後來禁令逐漸鬆弛，到了元英宗時期甚至有人在金水河中洗馬，元英宗不得不重申禁令。

元代大運河的終點是積水潭，又稱為(wei) 海子，著名水利專(zhuan) 家郭守敬為(wei) 了能讓積水潭停泊更多的漕船，將昌平白浮泉泉水引入湖中，並將海子挖深加固，又建起海子總碼頭，沿運河而來的漕船、商船聚集停泊，一時出現了“揚波之櫓，多於(yu) 東(dong) 溟之魚；馳風之檣，繁於(yu) 南山之筍”的盛況。元世祖至元三十年（1293年），忽必烈從(cong) 上都回到大都，過積水潭時，看到湖麵“舳艫蔽水”十分高興(xing) ，賜運河名為(wei) 通惠河。與(yu) 深宮高牆內(nei) 的太液池不同，積水潭兩(liang) 岸酒樓商鋪林立，成為(wei) 大都城重要的商業(ye) 貿易中心。

在北京中軸線的14處遺產(chan) 點中，唯一的橋梁是在鍾鼓樓與(yu) 景山之間的萬(wan) 寧橋。元代的萬(wan) 寧橋又名海子橋，是積水潭匯入通惠河的重要樞紐。在萬(wan) 寧橋西側(ce) ，還有一座重要水閘，初名海子閘，後改名澄清閘。有學者研究認為(wei) ，元大都城是以萬(wan) 寧橋作為(wei) 切點向南北延伸的，大都城半徑的確定依據是把原有的自然水麵最大限度地攬入大都城內(nei) ，以此建設大都城的城牆。隻是大都城東(dong) 部有連片的低窪地帶，不宜修築城牆，大都城的東(dong) 部城牆才稍有內(nei) 縮。

明代是西六海定型的時期，漕運功能逐漸被水鄉(xiang) 景致取代。洪武元年（1368年）明軍(jun) 占領元大都後，為(wei) 便於(yu) 防守，將元大都的北城牆南移五裏，又在積水潭東(dong) 出下接壩河的河道另築北城。這樣積水潭西北部分水域被隔絕在城外，演變為(wei) 後來的太平湖，因蘆葦眾(zhong) 多，又稱為(wei) “葦塘”，新中國成立後太平湖被填平，成為(wei) 地鐵車輛修理廠。

因明十三陵位於(yu) 昌平，明廷以保護皇陵風水為(wei) 由，廢棄了白浮泉甕山河，匯入太液池的金水河也就日漸湮廢，太液池的水源不得不從(cong) 積水潭引入，元代分開的太液池與(yu) 積水潭又得以連接。因上遊來水首先要保證皇城用水，西山泉水在流入積水潭後，先經德勝橋、李廣橋、三座橋匯入後海，而後倒流入前海，這便是“銀錠觀山水倒流”的景觀。同時，明代將太液池南部繼續開鑿成湖，今天的南海初步形成。後又修建了瀛台，北、中、南三海構成的皇家林苑格局自此形成。溝通積水潭與(yu) 通州的通惠河在明代被圈入皇城內(nei) ，正統三年（1438年）東(dong) 便門外大通橋建成後，漕船不再進入北京城，積水潭碼頭也就逐漸消失。

明代《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中的六海格局

經過明代的填“海”改造，原本連成一片的“海子”被分為(wei) 三處湖泊，德勝門以西仍稱“積水潭”，中部的湖泊出現了“什刹海”的稱謂，最東(dong) 麵的湖泊因種滿荷花而稱為(wei) “荷花塘”。清代因人為(wei) 填“海”加劇和西山泉水流量衰減，西六海水域麵積逐漸減少，最終形成西海、後海、前海、北海、中海、南海六海格局。

3.條條清波護中軸

北京城以其獨有的四重城牆結構，將中國傳(chuan) 統城市的護城河水係構建發揮到了極致。早在今天中軸線出現之前的唐代，在永定門附近已發現多處隋唐時期薊城的河道遺存。北京中軸線的護城河水係構建於(yu) 元代，今天元大都遺址公園外的清流便是護城河的遺跡。元大都城的南護城河在今人民大會(hui) 堂東(dong) 西一線，1958年建設人民大會(hui) 堂時，曾發現元大都護城河的古河道。元大都城牆以黃土夯築，護城河也以夯土護堤。

明清護城河的開鑿隨北京城建設始於(yu) 明代永樂(le) 年間，明初北京城較元大都北城牆南縮五裏，南城牆則南延二裏。城牆以條石堆築，護城河兩(liang) 岸也改為(wei) 石岸。北京中軸線的內(nei) 城護城河有北護城河及前三門護城河。北護城河是在高梁河、太平河的基礎上開挖的。前三門護城河位於(yu) 正陽門、宣武門、崇文門南側(ce) ，是一條貫穿城市中心的河道，也是內(nei) 城河湖排水的總出路。明中期建造外城後，前三門護城河又成為(wei) 外城的北護城河。外護城河的水源主要來自西便門引流，另有部分是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開香山引河，經玉淵潭、三裏河匯入護城河中。

清代時日本人所繪京師總圖

明清紫禁城南部，還有宮城內(nei) 最大的供排水幹渠內(nei) 金水河。明清金水河之名取自元代，但與(yu) 元代金水河流程已完全不同。內(nei) 金水河從(cong) 西北角樓的涵洞流入宮牆內(nei) ，之後沿著城牆內(nei) 西側(ce) 南流，經過武英殿、太和門南側(ce) ，穿內(nei) 金水橋，向東(dong) 經過文華殿，在紫禁城的東(dong) 南角流出為(wei) 外金水河。為(wei) 保證排水，紫禁城內(nei) 建設了眾(zhong) 多地下排水溝渠，這些排水幹溝、支溝最後都注入內(nei) 金水河。外金水河水源出自中南海，經織女橋流經社稷壇與(yu) 太廟前，因穿過外金水橋著稱。內(nei) 、外金水河默默守護著中軸線上的核心建築群，見證了中華民族近代以來從(cong) 苦難走向複興(xing) 的涅槃曆程。

菖蒲河是外金水河的下遊，在明代是“東(dong) 苑”內(nei) 河，因河流兩(liang) 岸多有香蒲而得名，香蒲即菖蒲，是一種藥材，具有消除邪氣的作用。每逢端午時節，老北京常用菖蒲、艾草等插於(yu) 門上兩(liang) 側(ce) ，用以辟邪。與(yu) 金碧輝煌的紫禁城不同，菖蒲河岸的東(dong) 苑裝飾典雅古樸，是明代皇帝齋戒的場所。菖蒲河上的牛郎橋後遭拆除，新中國成立初期河流被加上蓋板成為(wei) 暗河。直到2002年，改造後的菖蒲河公園重新開放，中軸線的水係恢複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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