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秉承尊重曆史、以史為(wei) 鑒、弘揚傳(chuan) 承的理念，中國自動化學會(hui) 於(yu) 2015年特別打造“口述曆史”係列訪談欄目，走訪學會(hui) 和自動化學科發展息息相關(guan) 的老一輩科學家，探尋心靈深處的記憶，記錄心路曆程的點滴，為(wei) 當代自動化領域科技工作者了解曆史、傳(chuan) 承老一輩科學家的寶貴科學思想和精神財富提供有益借鑒。

本期學會(hui) 采訪的是吳澄院士。吳澄，我國自動控製專(zhuan) 家，中國工程院院士，清華大學自動化係教授，中國自動化學會(hui) 特聘顧問。自1986年起參與(yu) 並領導了國家高技術研究與(yu) 開發計劃（863計劃）自動化領域及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CIMS）主題的發展戰略規劃和組織實施工作，曾任CIMS主題專(zhuan) 家組組長、自動化領域首席科學家。同時，主持多學科科技人員聯合攻關(guan) ，共同完成了中國第一個(ge) 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CIMS）實驗工程，解決(jue) 了中國企業(ye) 綜合信息化的總體(ti) 關(guan) 鍵技術，獲國家教委科技進步一等獎，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作為(wei) 國家早期製造業(ye) 信息化的學科帶頭人，他在推動我國“以信息化帶動工業(ye) 化”、“兩(liang) 化融合”的進程中作出了重要貢獻，對中國工業(ye) 整體(ti) 的發展起到了很好的指引作用，大大提升了工業(ye) 生產(chan) 的質量和效率，促進了我國經濟發展。

圖1：吳澄院士接受學會(hui) 秘書(shu) 處采訪

*（第一排 吳澄院士 第二排 左至右分別 趙驥、*呂愛英、張楠、王壇、叩穎）

一、留學海外，心係國家工業(ye) 發展

1940年，吳澄出生於(yu) 浙江桐鄉(xiang) 。當時國家正處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貧窮是吳澄童年時代接受的第一課。崇尚讀書(shu) 、勤於(yu) 農(nong) 耕是桐鄉(xiang) 人一直的雅好與(yu) 風尚，培養(yang) 出了茅盾、豐(feng) 子愷等一代名家，受桐鄉(xiang) 傳(chuan) 統讀書(shu) 文化的影響，盡管家境貧寒，僅(jin) 靠微薄收入維持生計，但吳澄的父親(qin) 卻仍舊堅持讓孩子們(men) 讀書(shu) ，他堅信，隻有用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才能改變家族貧窮的命運。

也正是在清貧生活的鞭策下，“奮鬥”成了吳澄一生的座右銘。1954年，14歲的吳澄初中畢業(ye) ，為(wei) 減輕家中負擔，他一心想要報考中專(zhuan) ，但由於(yu) 年齡未滿15周歲，不讓報名。

此時的吳澄，隻能選擇繼續讀高中——嘉興(xing) 一中。造化弄人，誰曾想這萬(wan) 般無奈的選擇竟從(cong) 此改變了他的人生。每每想到此，吳澄院士總是會(hui) 感慨，如果當年如願上的中專(zhuan) ，便再無與(yu) 清華結緣、與(yu) 自動控製結緣的機會(hui) 了。這個(ge) 經曆，讓他感悟到不能以學曆看人，學會(hui) 了尊重別人。

1957年，17歲的吳澄以優(you) 異的成績進入清華大學電機係工業(ye) 自動化專(zhuan) 業(ye) 學習(xi) 。清華大學，對於(yu) 全國的學子來說，無疑不是聲望和榮譽的象征。踏進清華校門，成為(wei) “清華人”的吳澄，始終沒有迷失自己，仍舊以“追求卓越”的清華精神來勉勵自己珍惜時間，用心做好每一件事，“用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去報效祖國”，是他的理想。正是這樣腳踏實地、埋頭苦學的吳澄，在研究生畢業(ye) 後留校工作，開啟了他一生的講台生涯。

機會(hui) 總是傾(qing) 向於(yu) 有準備的人。1981年，係統工程研究比較熱門。此時，國家正處於(yu) 改革開放初期，為(wei) 培養(yang) 更多人才，國家公費派遣了大量人才出國深造。2月，英語較好的吳澄就以博士後的身份赴美國凱斯西儲(chu) 大學係統工程控製工程係進修。在美留學期間，吳澄參觀了IBM微電子的整個(ge) 生產(chan) 環境，也參觀了國外汽車廠的自動化生產(chan) 線，這讓他震撼的同時，更多的是深感中國的科技與(yu) 國外的差距，切身的感受到了國家和民族的發展任重道遠。他也知道，自己出國是為(wei) 國家而學，正處於(yu) 落後的國家更需要自己所學到的技術。於(yu) 是，吳澄回到了清華園裏，投身到國家自動化行業(ye) 的建設中。

二、大膽創新，開啟企業(ye) 信息化之路

製造業(ye) 是國民經濟的基礎工業(ye) ，是決(jue) 定國家發展水平的最基本因素之一，而智能製造簡單來說就是人工智能技術與(yu) 製造技術、管理技術緊密結合起來的一個(ge) 新學科。20世紀80年代，我國製造業(ye) 無論是工藝裝備、管理水平還是質量水平方麵都比較落後。回國後在清華大學擔任自動化係副主任的吳澄，思想和觀念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深感到自動化係要積極地參與(yu) 國家的經濟建設。通過對中國工業(ye) 自動化問題的探討，多位專(zhuan) 家共識到當時最先進的一種生產(chan) 技術和管理手段——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CIMS）在國內(nei) 還是一片空白。

1986年，王大珩、王淦昌、楊嘉墀、陳芳允四位著名的科學家鑒於(yu) 美國提出的星球大戰計劃，提出要追趕世界高新技術、跟蹤學習(xi) 世界科技前沿技術的建議，提出了 “國家高技術研究發展計劃（863計劃）”，拉開了我國曆史上規模最大的發展高科技和高科技產(chan) 業(ye) 的序幕。

正當吳澄在為(wei) 發展中國的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四處奔走時，時任“863計劃”自動化領域首席科學家蔣新鬆正在考慮將此項目列入“863計劃”之中。很快，吳澄便被選定為(wei) “863計劃”自動化領域專(zhuan) 家委員會(hui) 委員，並擔任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實驗工程負責人。

所謂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CIMS），簡單來說，就是組織現代化生產(chan) 的一種哲理、一種指導思想、一種以信息技術和係統技術為(wei) 基礎的生產(chan) 技術和管理手段。從(cong) 純學術研究邁向具體(ti) 應用，吳澄也麵臨(lin) 了諸多壓力，但是他內(nei) 心十分堅定，並認為(wei) 作為(wei) 工科生就要投身到社會(hui) 中做工程，實現工業(ye) 強國夢。

自1986年立項開始，CIMS的技術宗旨就是提高我國企業(ye) 的競爭(zheng) 能力和創新能力，他和同事提出核心標準就是“企業(ye) 說好才是真好”，作為(wei) 一門應用性強的技術，提出並倡導“效益驅動、總體(ti) 規劃、分步實施、重點突破”的方針，這“十六字方針”對當下的智能製造技術發展仍舊有效。將信息係統應用到企業(ye) ，以改善製造、改善管理、改善整個(ge) 產(chan) 品提升的過程。在這個(ge) 思路的驅動下，CIMS受到了社會(hui) 和廣大企業(ye) 的高度讚揚。

1992年，在清華大學等11家單位的通力合作下，通過五年的艱苦努力，建在清華大學的我國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技術研究中心通過了國家科委的驗收。1993年，該中心獲得了國家科委頒發的科技進步一等獎，同年又被評為(wei) “全國電子信息類十大科技成果”第一名，1994年獲得美國製造工程師協會(hui) 的“大學領先獎”。

為(wei) 了落實“企業(ye) 說好才是真好”，從(cong) 1993年起，專(zhuan) 家組選擇成都飛機公司、北京第一機床廠、沈陽鼓風機廠、上海第二紡機廠和四家企業(ye) 作為(wei) 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的首批試點企業(ye) 。通過全方位的剖解和分析，吳澄帶領團隊對企業(ye) 進行詳細了解，量身定做計算機集成係統工程方案，經過幾年努力，這些企業(ye) 都取得了顯著的效益。

成都飛機公司在如今仍舊十分感謝CIMS工程。該公司從(cong) 1989年8月起就將CIMS工程作為(wei) 企業(ye) 信息化主線，實施產(chan) 品數據集成、引進了大型數控機床加工車間、生產(chan) 資源管理係統等。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使飛機複雜結構件的加工效率提高了幾十倍，飛機零部件的質量得到明顯改善，縮短了生產(chan) 準備時間，實現了企業(ye) 的均衡生產(chan) 。信息化的成功，促使成都飛機公司成為(wei) 我國重要飛機型號的製造企業(ye) 。

1995，北京第一機床廠被美國製造工程師協會(hui) 授予美國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應用“工業(ye) 領先獎”。這是自設立該獎項以來，第一個(ge) 美國本土以外的工廠獲得的殊榮。

而後，吳澄領銜的CIMS專(zhuan) 家組陸續在機械、電子、航空、航天、輕工、紡織、石油、化工、冶金、兵器等多個(ge) 行業(ye) 的幾百家企業(ye) 實施了CIMS工程，大多數企業(ye) 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經濟和社會(hui) 效益，這也為(wei) 當時我國的經濟發展起到帶頭作用，並給企業(ye) 的技術改進及現代管理製度的建立起到了顯著的示範引導作用，成功走出了一條符合國情的企業(ye) 信息化之路。

1995年吳澄當選為(wei) 中國工程院院士。

回想起這一路的經曆，吳老感歎道：“863計劃給了大家施展的平台，大家激情澎湃，真是激情燃燒的歲月，對於(yu) 科技特別是自動化來說，與(yu) 企業(ye) 結合是非常重要的，僅(jin) 僅(jin) 局限於(yu) 理論研究是不夠的，要理論與(yu) 實際充分結合，用實際去不斷更新和提升理論基礎。”

三、老驥伏櫪，心係智能製造發展

製造業(ye) 是國民經濟的主體(ti) ，是立國之本、興(xing) 國之器、強國之基。十八世紀中葉開啟工業(ye) 文明以來，世界強國的興(xing) 衰史和中華民族的奮鬥史一再證明，沒有強大的製造業(ye) ，就沒有國家和民族的強盛。打造具有國際競爭(zheng) 力的製造業(ye) ，是我國提升綜合國力、保障國家安全、建設世界強國的必由之路。

我國曆來重視智能製造的發展。2015年，國務院印發《中國製造2025》，部署全麵推進實施製造強國戰略。吳澄參與(yu) 了相關(guan) 的谘詢研究工作。這是我國實施製造強國戰略第一個(ge) 十年的行動綱領，智能製造成為(wei) 我國製造業(ye) 未來發展的主攻方向。黨(dang) 的十九大提出推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和實體(ti) 經濟深度融合。

國家對智能製造的高度重視，吳澄院士認為(wei) ，當前一是信息環境變了，二是製造的內(nei) 涵擴展了。當前提及的製造，不再單純隻是產(chan) 品設計、加工製造和物流管理，而是涉及到設計、裝配、製造、管理、物流、供應鏈等整全生命周期，究其根本是要服務於(yu) 企業(ye) 的高質量發展。

談及未來智能製造發展前景，吳澄院士是十分看好的。他提到，實體(ti) 經濟是國家發展的根本。從(cong) 計算機集成製造係統，到“兩(liang) 化深度融合”，再到現在的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與(yu) 實體(ti) 經濟深度融合，其根本都是推動製造業(ye) 高質量發展。對於(yu) 智能製造，國家有需要、企業(ye) 有需求，因此更要持續、深入地推進智能製造發展。“自動化是一門交叉學科，具有很強的理論性，理論一旦脫離實際隻能空談。所以，自動化學科在發展的過程中，與(yu) 化工行業(ye) 進行交叉，演變成了過程自動化，與(yu) 機械行業(ye) 交叉，又衍生了製造自動化等等。而將來要發展實體(ti) 經濟，也必須將自動化技術、係統技術、信息技術，應用到各個(ge) 領域中。”

未來工業(ye) 互聯網可能是智能製造發展的一個(ge) 方向，生產(chan) 全要素的柔性互聯，將工業(ye) 要素組配，優(you) 化社會(hui) 生產(chan) ，優(you) 化服務過程。實現靈活定製、柔性配置、按需生產(chan) 。

四、教書(shu) 育人，推動學科發展

赴美深造、參與(yu) “863計劃”等經曆都讓吳澄深刻明白星空体育官网入口网站和人才的重要性，這也是他投身教學科研的原因，希望可以為(wei) 國家發展壯大培育更多優(you) 秀人才。1966 年，吳澄清華大學研究生畢業(ye) 後就留校任教，直到現在。在他的教導下，很多學生都已經成長為(wei) 各行各業(ye) 的精英。

在談到自動化學科發展時，吳澄院士仍舊很感慨“863計劃”將自動化列為(wei) 一個(ge) 領域，“這個(ge) 機會(hui) 是空前絕後的，正因為(wei) 自動化是一門交叉學科，所以它更具有開放性和包容性，更能夠與(yu) 時俱進采用新的技術和方法，讓係統更優(you) 化更可靠。”這對自動化學科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發展機遇。

從(cong) “863計劃”的首席科學家卸任後，吳澄投身到了自動化學科的建設中。 2001年，在吳澄等人的努力下，教育部首次設立教育部高等學校自動化專(zhuan) 業(ye) 教學指導委員會(hui) （以下稱自動化教指委），吳澄任主任委員。自動化教指委先後製定了專(zhuan) 業(ye) 發展戰略、專(zhuan) 業(ye) 規範、專(zhuan) 業(ye) 本科教學國家標準等等，為(wei) 我國的自動化專(zhuan) 業(ye) 建設和發展作出了突出的貢獻。

吳澄認為(wei) 中國要發展，經濟要發展，科技要發展，特別是經濟發展，離不開自動化。自動化的發展符合了我們(men) 國家快速發展、跨越發展的道路，今後將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國家經濟增長迅速，中間離不開大量的科技工作者的貢獻，當然也包括了自動化科技工作者的貢獻。自動化學科是一門交叉學科，現代人才培養(yang) 尤其是自動化學科的人才培養(yang) 要注重交叉學科培養(yang) ，注重產(chan) 教融合發展，促進教育鏈與(yu) 產(chan) 業(ye) 鏈的銜接。

五、滿懷熱忱，期冀學會(hui) 再創輝煌

吳澄院士曆任學會(hui) 常務理事、特聘顧問，與(yu) 學會(hui) 有著緊密的聯係和深厚的感情，同時也見證了學會(hui) 多年來的蓬勃發展和不斷壯大。在訪談中，吳澄院士對學會(hui) 的發展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評價(jia) ，表示學會(hui) 凝聚力強，發展迅速，密切聯係產(chan) 學研各界，積極開展各項活動，一直致力於(yu) 服務廣大自動化領域的科技工作者。

圖2：吳澄院士寄語學會(hui)

2021年是中國自動化學會(hui) 成立六十周年，談及未來學會(hui) 的發展，吳澄院士更是深表信心，認為(wei) 自動化的發展符合了國家快速發展、跨越發展的曆史機遇，相信未來學會(hui) 的發展也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同時也希望學會(hui) 能緊跟科技前沿，加強與(yu) 企業(ye) 合作，服務科技成果落地實施，為(wei) 中國自動化未來的發展貢獻力量。

采訪最後，吳澄院士表達了自己對後輩人才的希冀，他希望廣大科技工作者要具備理科思維，勇於(yu) 創新，敢於(yu) 冒險；要進行工科實踐，注重效用；要引領市場需求。實體(ti) 經濟是高質量發展的關(guan) 鍵，智能製造是發展實體(ti) 經濟的重點，是未來製造業(ye) 發展的核心內(nei) 容和主要方向，期望未來有更多的人才投入到實體(ti) 經濟的建設中。

編後語：吳澄先生年逾八旬，但依然精神矍鑠，身體(ti) 健朗，在一個(ge) 多小時的訪談中，“國家”是吳老多次提及的一個(ge) 詞語，在多年的求學、科研、教學生涯中，吳老始終不忘“報效祖國”的初衷，並克服種種困難，為(wei) 國家經濟建設和發展貢獻了自己的力量。雖然我們(men) 不曾體(ti) 會(hui) 老一輩科學家們(men) 篳路藍縷的艱苦環境，但他們(men) 所秉持的無私奉獻的拚搏精神、努力鑽研、求實創新的科研精神，都值得我們(men) 每一個(ge) 人學習(xi) 並傳(chuan)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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