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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國家文物局召開“考古中國”重大項目重要進展工作會(hui) ，發布了四項重要成果，浙江省紹興(xing) 市稽中遺址考古位列其中。

碳十四測年顯示，相關(guan) 遺存距今約2500年，實證了文獻記載的勾踐建都曆史，是越國都城考古的重大發現。

越王勾踐，曆史書(shu) 裏的著名人物，他一下子“回”到了2500年後的紹興(xing) 城裏……

實際上，紹興(xing) 作為(wei) 古越國的都城早已經過曆史文獻和現代考古的證實。這次稽中遺址的考古發現，並不是像良渚考古，揭示了一個(ge) 未知的文獻沒有記載的曆史，而是為(wei) 曆史記載增加了新的證據。

越國作為(wei) 浙江曆史上第一個(ge) 有文獻記載的國家，在浙江大曆史乃至中國大曆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舉(ju) 幾個(ge) 大家都知道的文獻，司馬遷在《史記·越王勾踐世家》中記載了越國的曆史和勾踐的事跡，其中明確指出會(hui) 稽為(wei) 越國的都城，也就是紹興(xing) 。《左傳(chuan) 》《國語》等先秦文獻中也有對會(hui) 稽的記載，提及會(hui) 稽作為(wei) 越國的政治中心。《越絕書(shu) 》等文獻也記載，公元前490年，勾踐命大臣範蠡“定國立城”，選擇了會(hui) 稽山與(yu) 杭州灣之間的沼澤平原作為(wei) 新都的地址，建立了越國的新都城，即後來的紹興(xing) 城。

曆史上其實有兩(liang) 個(ge) “吳越”，一個(ge) 是春秋時期兩(liang) 個(ge) 對抗的古國吳國和越國的並稱，另一個(ge) 就是唐末的五代吳越國。所以春秋的吳越不能叫“吳越國”。吳越國建立了兩(liang) 都體(ti) 製，分別是“西都錢塘府”（杭州）和“東(dong) 都會(hui) 稽府”（越州），越州，就是紹興(xing) 。

文獻雖有記載，但複原曆史，必須需要借助文獻之外的材料，最重要的就是田野考古。

那麽(me) ，勾踐在紹興(xing) 城裏建的大型建築什麽(me) 樣？

稽中遺址，就是“稽山中學遺址”，在學校內(nei) ，妥妥的市中心。從(cong) 人山人海的魯迅故居騎自行車，三四分鍾就到了學校，“府學弄”--學校所在弄堂的一個(ge) 地名透露了曆史。稽山中學所在地，是宋代紹興(xing) 府學大成殿以北明倫(lun) 堂至尊經閣區域，等於(yu) 宋代地方上最高級別的官辦學校。學校南門所在的這條路，叫投醪河路，旁邊有投醪河橋，也是一個(ge) 跟勾踐有關(guan) 的故事。“臥薪嚐膽”後的勾踐決(jue) 定出兵討伐吳國，越國老百姓帶來了美酒為(wei) 他送行。勾踐沒有獨享，把酒倒入河流之中，讓軍(jun) 隊的士兵們(men) 都能喝到，鼓舞士氣。

學校在改擴建項目施工中發現了大型木材。2023年9月26日，紹興(xing) 市文物考古所現場確認有戰國黑陶豆、印紋硬陶、原始瓷杯等遺物，初步推斷地下可能存在越國木構建築遺存。2024年2月，經浙江省文物局報請國家文物局批準，紹興(xing) 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開始對該遺址發掘。

“你看，前麵綠色護欄，跟地麵齊平，越國遺跡距離地表有五六米深。”紹興(xing) 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李龍彬指了指發掘大棚。

也就是說，紹興(xing) 城裏人的生活麵距離越國都城：6米。

目前，發掘麵積近3000平方米，現存堆積主要分為(wei) 戰國、漢六朝、唐宋等時期。目前已經清理出大型建築基址、水井、灰坑等重要遺跡40餘(yu) 處，發掘還在進行中。

人們(men) 想象中的宏偉(wei) 建築，在考古發掘現場，是各種大木頭、大石板、大木板……我們(men) 完全分不出東(dong) 南西北，但考古人員正是根據這些“碎片”和遺跡劃分地層，隔出開間。

“這是甲組建築、乙組建築，那邊是丙組建築，外邊是丁組建築，應該還有更多，還在繼續發掘。”像是戴了一副AR眼鏡，四組漢代大型建築在李龍彬眼前一幀幀立起。高溫天氣，出土木頭上蓋著濕的毛氈布作為(wei) 保護。

漢代建築基址居於(yu) 越國建築基址之上，目前大體(ti) 可確認有四組，單體(ti) 麵積約260-400平方米，看來房子麵積很大。甲組、乙組建築殘存麵積約387、317平方米，丙、丁組建築還沒有完全揭露。

“我們(men) 站在東(dong) 邊，建築是南北向的，開間是這麽(me) 開的，麵闊5間，你想象一下5個(ge) 格擋。進深，從(cong) 我們(men) 這邊算的話目前也是5進，但兩(liang) 邊還有延伸，最終數字還不知道。”李龍彬繼續解讀大木頭，“3米長的板，兩(liang) 端立著柱子。木板東(dong) 西向，這樣就是5間房子。”

“戰國的東(dong) 西在下麵保存得很好，戰國和漢代在地層上相差80厘米左右。”李龍彬說。

這次最重要的發現，都和建築有關(guan) 。除了漢代的，還發現了一組戰國時期越國大型建築基址。

好幾條圓木橫縱間隔疊壓，像竹筏一樣疊起來，形成網狀結構，這是越國人造房子打地基的獨門方法。專(zhuan) 業(ye) 名稱很形象，筏形地袱，像竹筏一樣疊起來，作為(wei) 地基的構築方式。

“你看，像手張開交叉疊起來一樣。”李龍彬用手當“教具”，更明確，“下麵墊一層，上麵再來一層”，有點像烤了四五塊華夫餅疊起來的感覺。同時，縱橫疊壓2-4層的地袱之上，還要加上大型墊板，墊板之上再榫卯式立柱，地袱密集而且成排。

為(wei) 什麽(me) 要做這樣複雜的結構？

這是越國人在濕地環境下創造的有效防止建築沉降的營建方式，首次發現。再多想一下，現代人為(wei) 了抵抗地震對建築地基做的隔絕設計，也是同理。2500年前的越國人已經想到了。

“什麽(me) 樣等級的建築需要重視沉降呢？是大型公共建築和官署建築。”李龍彬說。

在這個(ge) 東(dong) 西長約48米、南北寬約36米的範圍內(nei) ，除了首次發現筏狀地袱這種獨創的基礎構築形式，還可以觀察到另一種形式，由方形立柱、長方形墊板及墊板下圓木組成，簡單來說，就是“木墊板＋方柱”，這在越國比較普遍。

越國人也住幹欄式建築，這就是兩(liang) 種不同的基礎構築形式。

李龍彬說，有意思的是，木墊板上放的木柱，都是方柱，邊長都是20厘米。考古隊員進行了碳十四測年，距今2500年。

旁邊就是出土木刺的地方。

就在這裏--首次在紹興(xing) 地區發現的兩(liang) 漢高等級官署建築中，出土“會(hui) 稽”“山陰”等墨書(shu) 文字，與(yu) 會(hui) 稽郡山陰縣密切相關(guan) ，是兩(liang) 漢郡縣考古的重要發現，對研究會(hui) 稽郡的郡域變遷具有重要意義(yi) 。

此外，還發現了13口漢六朝時期水井，均為(wei) 磚壁結構。

說到井，不得不提它。考古隊員正在清理丙組建築。眼前出現了一個(ge) 木筒--不是筒，而是一口越國的木井。木壁結構的戰國井，是首次發現，目前還沒有清理。

良渚文化早已發現過井字形方形木井，而越國人的木井，是圓筒形，用整塊原木做成。“把樹從(cong) 中間鋸開，掏空，用鋸釘再把兩(liang) 半合上。你想象一下印山王陵獨木棺也是刨成兩(liang) 半，隻是獨木棺是倒放的，這個(ge) 井是立著的。”李龍彬說。

井壁做了碳十四測年，數據顯示，距今2500±30年，正好落在了文獻記載越王勾踐公元前490年建都的時間上。

而就在井邊上，有個(ge) 馬坑，埋了一匹馬，漢代的。這說明漢代地層打破了越國的地層，我們(men) 才會(hui) 在一個(ge) 平麵上看到越國的井和漢代的馬同時出現。

南方主要以舟楫為(wei) 交通工具，馬在南方很少見，北方多見。“所以，現在還不好判斷，但應該說（馬）和這組建築的性質有關(guan) 。”李龍彬說。

目前出土的各類各時期文物850多件，有青銅洗、青銅壺、水晶環等高等級文物，還出土了冶煉鐵塊、鐵鉗和成捆的鐵矛、成組的鐵甲葉等與(yu) 冶金工坊相關(guan) 的遺物。像鐵塊和鐵甲葉都在井中發現，原因未知。

考古發掘還在進行中，未解之謎很多。李龍彬說，之後會(hui) 舉(ju) 行專(zhuan) 家論證會(hui) 做進一步研究，對遺物做充分的確認後才能確定建築的性質。但目前，大量線索都指向三個(ge) 字：高等級。這是毫無疑問的。

他特別提到了出土遺物中的瓦當，有越國瓦當和漢晉瓦當，無論數量和類型，充分說明遺址原先是高等級的建築，這為(wei) 探尋越國都城建築形態和空間提供了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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