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正是“豆橛子”的生長旺季，“山河四省”的餐桌都被它支配了。網友紛紛表示怕了它，“吃不完，根本吃不完！”網上還流行一首《山東(dong) 豆橛子之歌》，那是相當火爆。

“豆橛子”是山東(dong) 方言中“豆角”的叫法，學名是“豇（jiānɡ）豆”。咱們(men) 今天就來捋一捋這個(ge) “豆”字的來曆。

先說“豆”字。“豆”的甲骨文像是一種盛放食物的器皿，形狀有點像高腳盤。《說文解字》曰：“豆，古食肉器也。”《孟子·告子上》說：“一簞（dān）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簞”和“豆”本來都是盛放食物的器具，在這裏用作量詞。

在一些帶有“豆”這個(ge) 部件的字中，也能看出“豆”的本義(yi) 。比如“五穀豐(feng) 登”的“登”，下麵就是“豆”。“登”的甲骨文上麵是兩(liang) 隻腳，中間是“豆”，下麵是兩(liang) 隻手，合起來表示用雙手高高舉(ju) 起盛滿食物的器皿，一步步走上台階，進獻給神明或祖先。穀物要豐(feng) 收之後才能被進獻，所以“登”就有了成熟、收成的意思。進獻穀物的儀(yi) 式往往在宗廟或祭壇舉(ju) 行，捧著器皿的人走在台階上，位置越來越高，所以“登”就有了上升的意思。

說到這裏，大家可能會(hui) 納悶：既然這個(ge) “豆”是一種盛器，那和豆子有什麽(me) 關(guan) 係？難道是裏麵裝豆子嗎？其實“豆”後來表示豆子，是假借義(yi) 。豆子最早不叫“豆”，而是叫“尗”（shū），早期字形就像是豆類生長的樣子。我們(men) 給“尗”增加一個(ge) 代表手的“又”，就成了“叔”，表示用手撿拾豆子；再加上個(ge) 代表植物的草字頭，就造出了“菽”（shū）。古籍裏常用“菽”來表示豆類植物或者這類植物的籽實。因為(wei) “豆”和“菽”的古音相近，漸漸通用。

很多帶“豆”的字和豆類植物有關(guan) ，比如“豌豆”的“豌”和“豆豉”的“豉”，還有“豇豆”的“豇”。“豇”是個(ge) 形聲字，左邊的“豆”是形旁，表示豆類植物；右邊的“工”是聲旁，代表讀音，隻不過讀音從(cong) 古至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所以現在讀起來不像了。但如果我們(men) 對比“豇”“江”“杠”“缸”“肛”“項”“扛”等字，就能覺出它們(men) 有相同的聲旁了。當然，也有一些帶“豆”的字，和盛器、豆子都沒有關(guan) 係，比如“逗留”的“逗”，“豆”在裏麵就是聲音符號。

我國古代文學作品中提到“豆”，往往指本土的大豆。曹植曾在《七步詩》中借用豆子和豆稈的關(guan) 係來比喻兄弟相殘：“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wei) 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陶淵明則在詩裏記錄自己種豆子的經曆：“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xing) 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後來南宋朱熹寫(xie) 了一首關(guan) 於(yu) 豆腐的詩：“種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術，安坐獲泉布”。這首詩的開頭化用了陶淵明的詩句，強調了種豆的不易；後麵肯定了大豆的經濟價(jia) 值：要是早點得到淮南王製作豆腐的方法，就可以坐著數錢了。

一些植物學家認為(wei) ，豇豆屬於(yu) 外來作物，原產(chan) 地不在中國，但很早就來到了中國。“豇”這個(ge) 字最晚在北宋已經出現。《大宋重修廣韻》中就收錄了這個(ge) 字，特指這種豆子。明代《救荒本草》提到：“豇豆今處處有之，人家田園多種之，就地拖秧而生，亦延籬落。”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也記載了豇豆：“豇豆處處三四月種之。一種蔓長丈餘(yu) ，一種蔓短。其葉俱本大末尖，嫩時可茹。其花有紅、白二色。莢有白、紅、紫、赤、斑駁數色，長者至二尺，嫩時充菜，老則收子。此豆可菜、可果、可穀，備用最多，乃豆中之上品，而本草失收，何哉？”他對豇豆給予了很高的評價(jia) ，認為(wei) 它的吃法特別多。

看來，“豆橛子”的價(jia) 值很早就得到認可了，怪不得現在能霸占我們(men) 的餐桌呢！

（作者係中國科普作家協會(hui) 科學文藝專(zhuan) 業(ye) 委員會(hui) 委員、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