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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Dodo

利維坦按：

維基上對於(yu) “自殺”的定義(yi) 是：“意圖導致自我軀體(ti) 死亡的主動行為(wei) 。”這就意味著，當我們(men) 觀察動物是否存在自殺行為(wei) 的時候，就必須納入“自我意識”來考量：具備自我意識的動物不僅(jin) 能夠感知到痛苦、悲傷(shang) ，還需要明白死亡對其意味著什麽(me) 。雖然我們(men) 看到待宰的牛羊留下眼淚，大象、海豚圍繞著死去的同伴長久不離去等很多與(yu) 人類極為(wei) 類似的行為(wei) 表征，但我們(men) 的確無法確定這些動物與(yu) 我們(men) 對待死亡的態度在何種程度上是相同的。

這讓我想起一度盛傳(chuan) 的旅鼠成群結隊“自殺”的說法。不過很遺憾，這種後來被命名為(wei) 旅鼠效應（Lemmings Effect）的現象，並不能證明就是自殺行為(wei) 。

（www.smithsonianmag.com/smart-news/lemmings-do-not-explode-or-throw-themselves-cliffs-180953475/）

那麽(me) ，動物的那些自殘行為(wei) （Self Injurious Behavior）呢？比如貓狗的過度舔舐，一些鳥類啄光自己的羽毛，這些行為(wei) 可能和疾病、環境壓力有關(guan) ，但我們(men) 仍舊無法知道確切的答案。

1970年4月，裏克·奧巴瑞（Ric O’Barry）來到邁阿密水族館，看望一隻名叫凱西（Kathy）的海豚。這隻海豚是他從(cong) 野外捕獲並訓練出來的，之後在電視節目《海豚寶貝》（Flipper）中當了三年的主角。

當時她已經“退休”，奧巴瑞回憶說她看起來心情很低落。凱西獨自生活在一個(ge) 混凝土水池裏，但海豚是一種社會(hui) 性很強的動物，這對她來說不是什麽(me) 好事。奧巴瑞說，這位從(cong) 前的海豚表演明星遊進他的懷裏，然後沉到水池底部，拒絕浮出水麵。她淹死了自己。

海豚凱西與(yu) 裏克·奧巴瑞。© IAI TV

這個(ge) 故事很讓人動容，它反映了海豚和其他高智商動物在被圈養(yang) 之後遭遇的悲慘困境，引發了人們(men) 的共鳴。正如奧巴瑞所說，凱西的死促使他采取行動，此後他一直致力於(yu) 保護海洋哺乳動物。他最著名的事跡是在2009年拍攝了紀錄片《海豚灣》（The Cove），揭露了在日本太地町，當地人每年捕殺約2000隻海豚的事件。

動物自殺是真的嗎？動物真的會(hui) 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何為(wei) 自殺？

自殺是一個(ge) 很複雜的問題，我們(men) 還未完全理解為(wei) 什麽(me) 人類會(hui) 自殺。人類自殺的誘因尚不明確，在美國精神醫學學會(hui) （APA）出版的《精神障礙診斷與(yu) 統計手冊(ce) （第五版）》（DSM-5）中，自殺行為(wei) 障礙被列為(wei) 一種“需進一步研究的障礙”。甚至是構成人類自殺的決(jue) 定因素也值得討論——這既是生物學和心理學的問題，也是哲學和語義(yi) 學的問題。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7891495/）

比如，神風特攻隊的飛行員和“自殺式襲擊者”真的是自殺嗎？通常來說，他們(men) 沒有表現出自殺者的精神病理特征，其動機更多是出於(yu) 政治或宗教因素，而不是真的死亡願望。自殺是主動的選擇，還是一種病理狀態導致的結果？如果我們(men) 要研究動物的自殺，這點很關(guan) 鍵，因為(wei) 動物的選擇能力和人不同，人具有綜合分析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獨特能力，而動物則不然。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267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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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與(yu) 重度精神疾病（SMI）有關(guan) ，有假說認為(wei) 自殺傾(qing) 向可能具有遺傳(chuan) 性，還有一些存在爭(zheng) 議性的說法認為(wei) 抗抑鬱藥物可能增加年輕人的自殺風險，這些都表明，自殺在某些情況下可能不是一種選擇——如果我們(men) 認為(wei) 選擇是在穩定心理狀態下做出的理智決(jue) 定。如果這樣的話，人們(men) 在麵對絕症時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可以說是一個(ge) 理性選擇——是否應該被稱為(wei) “自殺”？自殺到底該如何定義(yi) ？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918821/）

（www.ncbi.nlm.nih.gov/books/NBK107191/）

（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psyt.2019.00294/full）

澳大利亞(ya) 弗林德斯灣（Flinders Bay）擱淺的鯨魚。© The Conversation

雖然人類對動物意識了解得越來越多，但某些動物不僅(jin) 能感知痛苦，而且能認知死亡的概念，並能自己計劃死亡的說法是否有足夠的依據？誠然，我們(men) 所知道的是，動物擁有不同程度的自我意識，會(hui) 經曆抑鬱、焦慮和其他心理疾病，有自毀的能力，對死亡有一定概念，至少在同類死亡時會(hui) 表現出悲傷(shang) ，並且在某些情況下能夠為(wei) 未來做打算。

（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65114159_Self-awareness_in_animals）

（link.springer.com/content/pdf/10.1007/s10670-019-00187-2.pdf）

動物異人論

盡管如此，有批評者認為(wei) ，動物能夠自殺這一觀點是一種擬人論（anthropomorphism）——將人類的特征賦予非人物體(ti) 身上。海豚看起來沮喪(sang) ，不浮出水麵呼吸，這些並不意味著它選擇了自殺。《自殺的進化》（The Evolution of Suicide）一書(shu) 的作者、持懷疑論的C.A. 索珀（C.A. Soper）認為(wei) ，像凱西之死這樣的例子“更多地體(ti) 現了觀察者的想法，而非被觀察者”。

（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psyg.2018.02136/full）

那些支持動物自殺可能性的人——其中大多數很快表示他們(men) 並不完全確信——稱以上的說法為(wei) “動物異人論（anthropo-denial）”。換句話說，他們(men) 認為(wei) ，僅(jin) 通過初步觀察就否定動物會(hui) 以人獨有的方式思考和行動的可能性過於(yu) 草率。相反，他們(men) 堅持認為(wei) 應該審視這些能力的大小。雖然動物表現悲傷(shang) 、抑鬱、快樂(le) 或憤怒的方式可能和人類不同，但這並不意味著表達情緒的能力不存在。他們(men) 堅持認為(wei) 自殺行為(wei) 也同樣如此。

舊金山州立大學（San Francisco State University）哲學教授大衛·佩尼亞(ya) -古茲(zi) 曼（David Peña-Guzman）表示：“我們(men) 需要學會(hui) 接受這一點——對任何一種方式都不輕易下定論，並采取一種我稱之為(wei) ‘認識謙卑’的態度。”2017年，他在雜誌《動物感知》（Animal Sentience）上發表了一篇相關(guan) 主題的文章，引發了該領域其他專(zhuan) 家的各種回應，有的支持，有的反對。佩尼亞(ya) -古茲(zi) 曼在2018年又撰寫(xie) 了一篇文章以回應批評者。

（www.wellbeingintlstudiesrepository.org/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201&context=animsent）

他回憶道：“有趣的是，批評者們(men) 意識到他們(men) 實際上也無法相互認同。”確實，這個(ge) 問題非常複雜，正麵證據主要是單一的觀察和推斷，而不是經驗證據。相應的解讀也各不相同。

黑猩猩弗林特（左）和它的母親(qin) 弗洛，以及古道爾在一起。© Flickr

簡·古道爾（Jane Goodall）回憶了她的一個(ge) 研究對象——黑猩猩弗林特（Flint）的死亡故事。在它的母親(qin) 弗洛（Flo）死於(yu) 坦桑尼亞(ya) 貢貝國家公園後，弗林特似乎失去了生存意誌，一個(ge) 月後也離開了人世。類似的情況還發生在狗和大象身上。這些觀察結果十分驚人，但這些案例是否符合描述人類死亡所用的自殺語義(yi) ？通常情況下我們(men) 認為(wei) 自殺是有某種意圖的，即便是受害者處於(yu) 極端脅迫或精神不穩定的狀態下。我們(men) 無法證明弗林特是故意讓自己挨餓的——我們(men) 無從(cong) 知曉。

Poco是一隻生活在肯尼亞(ya) “甜水黑猩猩保護區”（Sweetwaters Chimpanzee Sanctuary）的黑猩猩，在獲救前，他曾被囚禁在籠子裏近十年。他的症狀被認為(wei) 符合創傷(shang) 後應激障礙（PTSD）的標準。© ResearchGate

佩尼亞(ya) -古茲(zi) 曼文章的回應者之一瑞恩·赫迪格（Ryan Hediger）表示：“我認為(wei) 這有點像暗物質，我們(men) 沒有足夠多的觀察，因此無法真正解釋原因。” 瑞恩·赫迪格在肯特州立大學（Kent State University）研究動物實驗並教授英語。

一些體(ti) 型小巧的螞蟻，比如編織蟻（Weaver ant），可以通過爆炸釋放出致命的黃色液體(ti) ，以殺死更大的捕食者。© Alexey Kopchinskiy

值得注意的是，動物界裏的一些自毀行為(wei) ，幾乎可以肯定不是任何意義(yi) 上的自殺。螞蟻和蚜蟲在捕食者靠近時會(hui) 爆炸，從(cong) 而保護它們(men) 的同類。某些種類的蜜蜂在被寄生蠅寄生後會(hui) 離開巢穴，以避免危及蜂群。雖然對於(yu) 無脊椎動物感知能力的研究表明，昆蟲可以感覺到疼痛，等等，但這些行為(wei) 幾乎是出於(yu) 本能的，而非由個(ge) 體(ti) 選擇決(jue) 定。同樣，旅鼠從(cong) 懸崖上跳下自殺的行為(wei) 更像是種族數量過剩的意外結果，而不是個(ge) 體(ti) 有意識地跳入深淵。

（doi.org/10.3897/zookeys.751.22661）

（www.wellbeingintlstudiesrepository.org/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527&context=animsent）

故意與(yu) 否

其他的一些例子則更加難以解釋。

著名野外生物學家喬(qiao) 治·夏勒（George Schaller）講述了這麽(me) 一個(ge) 例子：一頭水牛在被獅子咬傷(shang) 後逃回了牛群，但接著，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它不知何故離開了牛群的保護，寧可讓獅子飽餐一頓。它是因為(wei) 知道自己的傷(shang) 無可挽救而故意讓捕食者結束自己的生命嗎？或者它是出於(yu) 別的什麽(me) 動機，比如精神錯亂(luan) ，或者是想引開捕食者以保護它的群體(ti) ？

一頭剛從(cong) 非法熊膽工廠解救出來的亞(ya) 洲黑熊。© Hoang Dinh Nam

涉及動物自殺的文本中提到的另一個(ge) 例子，其解釋也同樣主觀。芭芭拉·金（Barbara King）在她2013年出版的《動物如何感知悲傷(shang) 》（How Animals Grieve）一書(shu) 中，講述了一隻熊媽媽和她的幼崽被榨取膽汁的故事。取熊膽汁的行為(wei) 主要出現在亞(ya) 洲國家，人們(men) 認為(wei) 膽汁具有藥用價(jia) 值。在取膽汁時，要將導管插入熊的身體(ti) 內(nei) ，過程極其殘忍。據推測，母熊掙脫了束縛，悶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後一頭撞到牆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隻動物為(wei) 了逃避悲慘的命運，故意殺死孩子，然後又了結了自己，這似乎令人難以置信。更有可能的解釋是，由於(yu) 受到殘酷的折磨，母熊驚慌失措，或被逼發瘋。

以上例子說明了評估動物自殺可能性麵臨(lin) 的主要挑戰。動物必須要有自我意識，理解死亡的真正含義(yi) ，並且能夠執行一係列它知道會(hui) 導致自己死亡的行為(wei) ，如此才可稱為(wei) 自殺。有一些跡象可以證實前兩(liang) 種能力，但最後一種能力難以辨別。海豚和一些靈長類動物會(hui) 為(wei) 死去的同伴哀悼，但這並不足以證明它們(men) 實際上理解並能促成自我死亡。

（www.smithsonianmag.com/smart-news/study-suggests-dolphins-and-some-whales-grieve-their-dead-180969414/）

一頭條紋原海豚在柯林斯灣（Gulf of Corinth）似乎在悼念它的同類。© Silvia Bonizzoni/Dolphin Biology and Conservation

即便假設奧巴瑞和古道爾等人做出的判斷是正確的，即他們(men) 的研究對象知道自己在結束自己的生命，仍然存在定義(yi) 的問題——像停止進食或者呼吸這樣的行為(wei) ，雖然可以被認為(wei) 是自毀，但真的可以被認為(wei) 是自殺嗎？

佩尼亞(ya) -古茲(zi) 曼認為(wei) ，這在某種意義(yi) 上可以被看作自殺。“在人類心理學文獻中有一個(ge) 問題：自殺是隻限於(yu) 主動的自毀，還是也包括被動的自殺？我更傾(qing) 向於(yu) 寬泛的定義(yi) ，它可以解釋弗林特這樣的情況。”

而索珀則反駁道：“很多關(guan) 於(yu) 動物‘自殺’的困惑都源於(yu) 無效的定義(yi) 。那些認為(wei) 非人類的生物會(hui) ‘自殺’或者可能‘自殺’的人，都基於(yu) 一個(ge) 非常寬泛的‘自殺’定義(yi) ，他們(men) 認為(wei) 任何有爭(zheng) 議的自我傷(shang) 害行為(wei) 都可以被看作‘自殺’。”

西悉尼大學（Western Sydney University）動物和環境倫(lun) 理研究專(zhuan) 家約翰·哈德利（John Hadley）補充道：“（傳(chuan) 統意義(yi) 上）自殺的定義(yi) 相對來說沒有太多爭(zheng) 議，即在某種反思性判斷後，認為(wei) 不值得再活下去，然後故意結束生命的行為(wei) 。在考慮動物是否會(hui) 自殺時，如果我們(men) 用這種直接的方式來定義(yi) ，並作為(wei) 一種基於(yu) 現有證據的描述性或科學事實，我認為(wei) 我們(men) 必須說不。”

其他質疑動物自殺可能性的人指出，青春期前兒(er) 童和有發育障礙的兒(er) 童很少出現自殺。而即便是最聰明的動物，其智力也無法超過一個(ge) 青少年。這就引發了一個(ge) 問題：動物是否有能力故意構思自殺——更不用說執行自殺了。

（www.proquest.com/openview/b3c5f1b1e99aee4d4a0020e49743e8ba/1?pq-origsite=gscholar&cbl=18750&diss=y）

（cdn.doctorsonly.co.il/2011/12/2006_4_5.pdf）

索珀說：“如果蹣跚學步的人類都無法理解這個(ge) 想法，那麽(me) 智力稍遜一籌的動物可能也無法理解。”

我們(men) 可以想象到的是，動物是否會(hui) 自殺可以通過實驗驗證。但這種做法有悖倫(lun) 理。故意把動物逼到它可能會(hui) 尋死的狀態觸及了動物實驗的底線。當然，這不是說人們(men) 不會(hui) 嚐試這麽(me) 做。

（www.wellbeingintlstudiesrepository.org/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286&context=animsent）

與(yu) 此同時，我們(men) 不得不思考一係列基本上無法回答的問題。直接承認或者否認動物自殺的可能性，是否來得更簡單？這一問題幾乎無法作答。但考慮到近幾十年來在動物意識領域裏的驚人發現，更一步的見解肯定會(hui) 出現。

文/Richard Pallardy

譯/Rach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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